晨光熹微，清早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一室安详，偶尔有清风徐来，几许斑驳陆影摇摇曳曳，好不真实。
躺在床上的欢颜指尖微颤，羽睫如黑色的蝴蝶栖息，轻轻闪动着翅膀，欢颜似乎是感觉到了光线的刺眼，倏然睁开眸子，下意识地抬手附上额头，去遮挡那有些刺目的光亮，看来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不过自从入夏以来，并不缺少明媚的天气。
她嘴唇干涩，脸色苍白，轻轻偏首，居然意外的发现了床沿边以手撑头正在假寐的——龙腾。
他怎么会在这里？更重要的是这里是皇陵，欢颜的寝宫，难不成他在这里待了一夜？
欢颜可以感觉到他的疲惫慵懒，也不想打扰他，轻轻坐起身来，有些歉疚的凝视着龙腾，昨天晚上是他救了自己然后送到皇陵的吧？那时候自己的意志尚且模糊，却没想到真的是他。
不知不觉欢颜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青涩而甜美。
此刻的龙腾，紧抿着刀削般的薄唇，浓密到不可思议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形成一个好看的扇形弧度，覆住他深邃寒凛的眼睛，一头锦缎般的墨发有些凌乱散在肩头，唯有在休息的时候，他才会卸下所有的心防，毫无防备，真实俊逸的一塌糊涂。
欢颜娇俏的眨着眼睛，一时心动情不自禁甚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凉凉的，滑滑的，手感还不错，就是没有自己吃得那么圆润……
哎……好像是太瘦了……没有啊……
“你在干什么？”沙哑冷冽的声音吓得欢颜瞬间僵直了身子，热乎乎的小手还不知所措的掐着他的脸颊，欢颜捏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的笑笑，“咳咳咳……嗯，帮你捏一下脸， 活络活络筋脉……”
呸！裴欢颜，蠢死你了，讲这些鬼都不相信的话！
冷不防注视着龙腾黑成锅底灰似得俊脸，她颤巍巍的触电般收回手，有些羞赧心虚的低下头。
龙腾微怔，有些啼笑皆非 ，揉了揉额心，倒也是没有追究，“你睡醒了？”
“嗯，那个……你在这待了一个晚上？”欢颜心脏跳得厉害，脸上却强装镇定，故作漫不经心。
“对，一个晚上。”他言简意赅，丝毫没有觉得要遮遮掩掩些什么。
“有人看见了吗？你现在处在风口浪尖，可别让人看见了！”欢颜登时急了，明明心里有着一点点的窃喜，嘴里偏偏硬邦邦的说道。
“放心吧，只有小九一个人眼巴巴等着你，其他人根本没有发觉。”他难得愿意和她解释那么多，虽然整整一个晚上都不眠不休，雪白的衣衫略微有些凌乱，但是却丝毫没有折损他半分贵气，已经还是坐如寒松，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质。
“你昨天晚上……不过现在，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事了。”龙腾有些词不达意，欢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还好啊，我没什么事。”欢颜摇摇头。
“你要是还好的话昨天晚上就不会晕倒在地上要死不活。”龙腾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欢颜：
她早就知道龙腾一定不会忘了昨天晚上那茬，只能讪讪地陪笑，“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呵呵呵……”
“我可以给你详细的讲讲。”
欢颜：
“哎呀！我还倒是奇怪呢，当时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欢颜用困惑的小眼神看着他。
“我……”龙腾刚想开口，欢颜那厮已经话锋一转，语气也突然变得有点小家子气，她忸怩许久倒是让龙腾有点不适应，“那个……昨天晚上你带我回来的？”
“不然呢？”龙腾幽幽的斜睨她一眼。
“你带我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有点重啊？”欢颜冒着毕生的勇气问道。
“不！”龙腾一脸严肃的否认。
“我就知道……”
“你不是有点重，是特别重。”
欢颜：大概这辈子能让她无语凝噎却还要保持微笑的人也只有龙腾了。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龙腾和欢颜之间不过半臂距离，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欢颜似乎都想抱头鼠窜，因为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步步紧逼，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龙腾的窗户一定是几百年都处在寒冰之中，仿佛透过瞳孔都可以散发出冰冷冷的寒气。
“不小心弄伤了。”欢颜看着手掌心包裹着的纱布，有些得意的高高举起，“是你给我包扎的？”
“不是。”他有些傲慢任性的拒绝，欢颜清澈的眼睛波光流转，笑得贼兮兮。
“你为什么去给皇后娘娘看病？”龙腾干脆开门见山，正襟危坐。
“我……我和龙君尧，小浅都是朋友，眼下皇后娘娘出事了，我也不好意思视而不见。”欢颜胡乱搪塞过去，眼睫不自然的微微垂下。
“阿颜，你撒谎。”他言简意赅的五个字让欢颜有些慌了，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脸颊不自觉地滚烫起来，目光躲闪难以聚焦。
“我没有！”她嘟嘟囔囔辩解道。
“没有……？”龙腾眼底弥漫着淡淡的寒意和惆怅，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在他的瞳孔深处稍纵即逝，“那我先回去。”
“等等！”欢颜心情倏然跌入谷底，她下意识地攥着龙腾的衣袖，咬着唇默不作声。
龙腾眼睫毛忽而颤动，他的心里涌起千万种复杂的情绪，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两个人凝滞着彼此的气息却谁也不肯坦诚相见。
“我是想医治皇后娘娘的……但是主要还是想……”欢颜吞吞吐吐才发现原来向一个人解释要这么麻烦。
“你觉得只要医治好皇后娘娘，只要皇后娘娘能够好起来，母妃就能够洗脱罪名，对吗？”龙腾依旧背对着欢颜，声音平静，但是欢颜知道，那样平静如水的声音下隐匿着波涛汹涌的情绪。
“本来就是啊！”欢颜鲤鱼打挺般的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忙忙之下，右手居然还能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皇后娘娘的病症我仔仔细细看过了，根本不是因为受惊过度，而是中毒，况且皇陵祭奠日的时候瑾妃娘娘的遗体明明就……她的冤魂又怎么可能作祟，这明明就是无稽之谈，是有人故意泼脏水！”
“所以呢？”龙腾声音低沉嘶哑，却没有抽身离去也没有打断她。
“所以、所以，我觉得只要皇后娘娘能够好起来，什么冤魂作祟，什么女鬼吓人，这些谣言舆论都会不攻自破，所以我才冒险一试的，龙腾……”欢颜差点儿连腿都软了，整张小脸儿都白了。
“那万一你医治不好皇后娘娘的病呢？是不是也要一命抵一命？你这么莽撞行事有考虑过后果吗？”龙腾微微侧目偏头，眼神冰冷的骇人。
“我、我……这次我承认的确是我有点鲁莽了，但是皇上给我半月期限让我找回瑾妃娘娘的遗体，眼下皇后又出事了，我觉得只要、只要、唉……”欢颜实在是嘴笨，平日里舌灿莲花逞口舌之快，怎么今天面对龙腾就磕磕绊绊的，她简直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
“生命岂能儿戏？你以为自己是谁？在你眼里你又觉得皇后娘娘和皇上是谁？一个是堂堂的九五之尊，一个是掌管六宫的皇后，他们都是龙曜国最为骄矜尊贵的人，稍稍有任何差池，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龙腾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狠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刀剜着她的心，痛得她几乎窒息。
“我……我就是怕关于瑾妃娘娘冤魂作祟的谣言四起，到时候你会……你会……”欢颜自知理亏，像个鸵鸟一样缩着脖子，词不达意仿佛此刻她的言语那么的苍白无力。
“到时候我会承受不了是么？十年我都扛过来了，母妃生前风光无限，死后被人拿出来说三道四，污蔑侮辱，我隐忍十年，韬光养晦了十年，就算要申冤，怎么都轮不到你来，也不值得你用自己的命来冒险。”龙腾声音清晰犹如千年玄铁，“扑通”一声，欢颜仿佛现在已经置身冰窖之中，她瞳孔紧缩，眼底弥漫着浓浓的失落和哀伤。
轮不到自己去插手？
不值得自己去帮忙？
“皇宫不比外面，稍稍一步行差踏错，稍稍有任何逾越都会死得难堪，你入宫稍早，难道你之前在陆青裳姐妹两个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吗？！”他语气愈渐凌厉，本想着好好告诫欢颜一番，岂料话一说出口意思就全变了，覆水难收浇了个欢颜透心凉。
她好不容易才渐渐有了起色的身体好像秋风中的落叶，神色萧瑟的悲凉。
“我还倒是奇怪，皇后的病四大太医都束手无策，你是怎么做到的？”龙腾眉峰拧动，彻底转过身来，凝视着欢颜，带着一种强烈的逼迫感。
“我……我……”
“阿颜……”龙腾轻轻旋身，看见欢颜满怀失落的眼睛时，他那颗冷硬到极致的心，居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啊？”欢颜抬头。
“我们第一次初见的时候你是爬上床的女姬，再后来活祭的时候你是活祭宫女，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了，你的身份到底是谁？”龙腾温热的唇缓缓凑到她的耳畔，留下一句惊心动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