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也是一惊,猛然瞪大双眼,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宋王爷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这个宋王爷相思成疾,甚至不惜一切流言蜚语也要在皇陵祭奠日趁着这个机会去祭奠瑾妃娘娘么?
刚才欢颜已经注意到了,倬皇带着所有人一一祭奠,做得一丝不苟却独独避开了瑾妃娘娘的棺室,只口不提。
难道是宋亲王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所以向皇上提出请求祭奠瑾妃吗?
“好!”良久,倬皇居然同意了宋倾远荒唐的想法。
“谁是瑾妃棺室的守陵宫女?”倬皇揉了揉额心,压住内心呼啸奔腾的某些东西,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如同利剑般闪现,神色异样。
“回皇上!”霜露嬷嬷逮着个露脸的机会,匆匆挪着臃肿的身材跪倒在倬皇面前,“瑾妃娘娘的棺室宫女是……新来的那个裴欢颜。”
“你还不过来?!”霜露嬷嬷瞪圆了眼睛,在一群宫女中很快捕捉到了欢颜纤柔的身子,转过头来低声呵斥!
欢颜咬牙站直身子,眉头微微蹙起,漆黑的眼睛柔和的光芒渐渐褪去,双手情不自禁地交拢在眼前,缓缓走上去,利索地跪下。
“奴婢参见皇上。”她小扇子似得睫毛轻轻颤动着,鼻子在脸上留下阴影,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龙君尧这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盯着欢颜瞧着,气色比之前要好多了,脸颊晕开淡淡的绯红色,由此一见,他也就放心了。
“你是……裴欢颜?!”倬皇沉吟片刻,竟然准确无误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霜露嬷嬷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用一种质疑讥诮的目光打量着欢颜:这丫头来历不小啊!居然能让堂堂的九五之尊都记得名字,看来自己以后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了。
“回皇上,正是奴婢。”欢颜静默许久,缓缓开口。
宋倾远心里也是有些好奇,这小小的丫头片子面对一国之君居然面不改色,面上一派平静似水,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已经麻木了。
其实仔细发现可以看到欢颜额上茫茫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她不是不害怕,而是不想再惹出任何事端,一切,过去便好。
“你是瑾妃棺室的守陵宫女?”宋倾远开口,看着那个肤色苍白,沉稳静默的宫女。
“是。”
“奉上香来。”宋倾远深邃狭长的眸子犹如天边之鹰,不夹杂一丝丝感情,声音也是冷冻似冰山。
“奴婢遵命。”欢颜点燃竹香,递给宋倾远,缓缓退到一旁冷眼旁观着。
宋倾远双手拢香,丝丝缕缕的烟雾之中,他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欢颜动作熟练的启动机关,千斤顶似的棺门缓缓上升——
欢颜侧立在他身后,却无意中恍恍惚惚看见了他眸光中泛滥的寒意在看见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时渐渐变了,他粗粝的指尖不经意间折断了燃烧的竹香,星星点点的光芒埋入尘土中。
他眼中的寒凛之色倏然之间烟消云散,漆黑的眼珠温柔流溢,视线凝视着水晶棺,他眉眼温柔,湛湛似水。唇畔一弯浅弧乍现,温文尔雅如梨花绽放,一刹那间欢颜竟然看得呆了,似乎连阴沉沉的皇陵都因为他的笑容开明起来。
倬皇眼中精光沉沉浮浮,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而宋倾远仿佛置身事外,思绪如棉絮纷飞,脑海中缓缓浮现出那张纯良绝美的面庞。
他和瑾儿相逢与他意气风发之时,年少无知是的感情仿佛历历在目,那张把少女的纯真和似怨似嗔的娇媚融合的恰到好处的容颜,这么多年他每每深夜辗转反侧都会梦见。
她婷婷婉婉一句的恨不相逢未嫁时让他痴痴等了十年;
她流连在繁花似锦中的凝聚天地精华粲然一笑让他牵肠挂肚;
她入宫时嫁衣明艳似火的凤冠霞帔让他深深一眼刻映在心头;
宋倾远眼眸中氤氲水雾笼罩着,丝毫不见鲜血杀戮之戾气,此刻的他只不过是以一个亲王的身份来看看曾经那个让他倾城浅笑的女子。
回首过往,浮生一梦,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陵外洁白无瑕的落花簌簌,但终究是花落人亡两不知。
别人瞧不见,但是欢颜看的真真切切,或许是动了真感情,才会这般黯然神伤吧?
“开棺。”宋倾远紧紧收回剥茧抽丝的情绪,缓缓说道。
“什么?!开棺?!”欢颜突然觉得不妙,僵住身子,霎时间觉得五雷轰顶!
龙腾瞳孔骤然紧缩,那句尖锐刺耳的话仿佛是雷霆霹雳,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母妃尚留有情意的宋倾远居然要开棺!
瑾妃娘娘已经香消玉损十年之久,宋倾远却要在这个时候开棺?他开棺要干什么?难道他以为自己是仵作验尸吗?
开棺,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宋亲王,你这是要干什么?瑾儿妹妹逝去这么多年了,你要开棺?!”皇后娇躯止不住的颤抖着,精致的容颜渐渐有些挂不住了,瞬间觉得似乎有寒风呼啸而过,冷,冷到她全身发抖!
不!不可以!绝对不能开棺!
皇陵皇子公主纷纷碍于倬皇的颜面噤声不语,偌大的皇陵顿时鸦雀无声,似乎连冷风瑟瑟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万万不可!”龙腾眼神冷凛,语气隐约露出刀锋,欢颜闻声抬头,“母妃去世多年,不能开棺!”
他的语气嘶哑低沉却满含隐忍,一番话下来坚毅的脸色已经蓦然苍白 。
他是瑾妃娘娘唯一的爱子,本来宋倾远大肆嚣扬要为自己的母妃焚香祭奠他就心所疑惑,甚至心里是抗拒的!因为他这道伤疤看似愈合了十年,其实只有龙腾自己知道,只要别人稍稍触碰伤口还是会立刻鲜血淋漓。
他只是想让母妃安然长眠,怎么就偏偏生出这么多事端呢?!
他以为,只要这件事情过去了,就永远不会有人再提前,永远不会!却没想到,还是有这么一天,让他无辜含冤而死母妃在死后也不得安宁,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搬弄是非信口雌黄!
“宋亲王这是何意?!”倬皇眼中酝酿着滔天的愤意,显然也是不愿意的,瑾妃就算是与人通奸给他蒙羞,她就算是再不济也是他倬皇的女人,什么时间轮到别人开棺?!
宋倾远这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挑衅还是较劲?
如果是挑衅大可不必,瑾妃已死这么多年,他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是较劲那更不可能!
“宋亲王,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朕让你替她一个罪妃焚香祭奠已经是底线了,宋亲王还是不要再生事端了。”倬皇一番话冠冕堂皇,其意还是不希望宋倾远开棺。
“皇上,我与瑾妃好歹是多年之交,难道您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么?!”不知为何,宋倾远一意孤行执意开棺。
“这怎么行啊,瑾妃娘娘都已经去世那么久了……现在开棺是大不敬……”
“宋亲王就算再怎么相念也不能这么胡作非为啊,开棺!天哪!他是怎么想的……”
“父皇愿意让他为罪妃焚香祭奠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由此可见,宋倾远倒真是肆意妄为胆大包天,似乎连皇上都奈何不了他!是啊!他有功高盖主的祖先,手握兵马大权,还有着和皇上多年的兄弟情义,也难怪连堂堂九五之尊都忌惮三分!
小浅和龙君尧看得又焦急又心疼,但是碍于皇后的极力阻拦以及皇上的盛怒之下根本不敢插话。
气氛微妙又剑拔弩张,淡淡的硝烟味儿弥漫着,虽然谁也不动声色但是却都在做着无声的博弈。
“宋亲王!”欢颜玉碎珠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让人莫名觉得清冷,龙腾轻轻抬头便看到她静悄悄地跪下,“瑾妃娘娘的水晶棺是稀世珍品,寒气笼罩,又加上这么多年的尘封更是寒气逼人,如果想要开棺估计也是没有那么容易,逝者如斯,还望宋亲王能够让瑾妃在九泉之下安然。”
说罢,欢颜低下头,却仍然感觉到两道犹如刀子般的目光劈头盖脸射向自己,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宋倾远对所有人都是冷漠淡然,大概是因为他的一腔柔情早就在十年前连同过往一起埋葬了。
他也曾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将那难能可贵的柔情全部都给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瑾妃娘娘。
“是么?那本王倒是极为感兴趣!”宋倾远话锋一转,广袖挥舞,猝不及防间磅礴之力汹涌澎湃出自掌心,居然一掌直直劈向那晶莹剔透的水晶棺!!!
欢颜脑袋一片混沌,她有些不明白了,这个宋倾远对瑾妃娘娘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既然是曾经深深惦记过,深深爱过,为什么非要再次让瑾妃棺身暴露于世?就算再怎么惦念也绝不可能非要一见!
“小姐姐,小心!”小九珍珠般的贝齿紧紧咬住唇瓣,打了个寒战惊呼出声!
只听见“咔嚓”一声,水晶棺应声而开!
所有人的脸色几乎瞬间变得煞白,棺口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敞开,丝丝缕缕往外冒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