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没有再看陆青裳一眼,冷冷转身拂袖离去,流华如雪的器宇轩昂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腾哥哥!腾哥哥!”陆青裳狠狠跺了跺脚。
“哎呦,啧啧啧,你看看,陆青裳,不是我说你,看在情份上你同我们这些皇子公主一起长大,这些皇宫里的争风吃醋痴情怨女怎么还看不透啊!”
龙君尧忽而来了兴致,索性调教起她来,嘴里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草叶,坐在地上打量着她:“后宫三千佳丽,女人芸芸,可是父皇只有一个,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就可以博得三哥的心了?你以为裴丫头是你的障碍?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手里没有可以栓得住三哥的东西,你长得不赖,可是心肠歹毒这一点就触犯了三哥的底线,女人呐!还是天真一点好,男人才觉得不做作。”
“龙君尧,你什么意思?!”陆青裳勃然大怒,一双美眸盯着他似乎可以喷出火来。
“什么意思?”龙君尧盘着长腿,嗤之以鼻:“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姐姐宁妃娘娘可以得宠可以失宠?你又可知道三哥为什么对你十几年过去还是温水煮青蛙吗?女人啊,千万别在爱情里轻易放低姿态,男人来了兴致也就罢了,兴致索然的时候你就一文不值,既然你在三哥的爱情里已经放低了姿态,那就好好待着别整天弄些幺蛾子,不然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嗬!”陆青裳嘲弄一声,不屑的说道:“果然不愧是龙曜王朝的情中高手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极其在理,难怪生的一副好皮囊却至今未婚,原来是把这情爱参悟的很是透彻啊。”
“人生只有大彻大悟方得潇洒一回。”龙君尧句句带刺怨怼道,两个人一番话说得你来我往和和气气,实则绵里藏针,对话之余硝烟弥漫暗潮涌动,谁要是真的动气才是败下阵来。
“是吗?”陆青裳好整以暇地看着龙君尧,浅薄的笑意自她唇角妖娆蔓延开来,她的话说得极其清淡,却不知道暗蕴了多少水分:“不过我看六殿下也是躲不过这一“情”字啊,你虽然平日里乐于助人嬉皮笑脸,但是今天百花宴为了一个卑贱的丫鬟这这么多千金小姐和王孙公子面前去求皇上,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放低姿态?你不是一向很爱面子吗?”
龙君尧微怔,桃花眼眸善睐,旋即恢复正常,漫不经心:“卑贱的丫鬟?依我看来陆二小姐也不是很高贵啊!而且我承认我的确很爱面子,但是跟你说话,我不需要脸。”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万花丛中过,我看是你喜欢裴欢颜那个贱婢吧?居然为了她去求皇上?整天放低姿态和一个丫鬟鬼混在一起,天天乐此不疲往昭阳殿跑,游手好闲、不思进取!”陆青裳被他噎住,无力的反驳。
我看你是喜欢裴欢颜吧……
龙君尧身形一顿,清亮漆黑的凤眼涌动着一股复杂的情绪波动,他很快压下,“我喜欢她又怎么样?管你什么事?而且你不觉得丢人吗?自己连一个丫鬟都不如,我要是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活得这么没有价值!”
“龙君尧,你!”陆青裳知道耍嘴皮子自己根本斗不过他,索性不再理他,丢下一句“领教领教。”就水袖一挥,学着龙腾的样子离开。
待陆青裳气急败坏地走后,龙君尧缓缓起身,忧郁重重的摇摇头……不可能……这个陆青裳,自己爱而不得还要胡说八道……
“十三公主,现在时候不早了,奴婢是否可以离开了?”翠烟已经足足跪了两个多时辰了,久到膝盖都已经失去感知了,她额头有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滚落下来,这西厢房密不透风,连一丝丝儿凉气都没有,不一会儿身上就汗流浃背。
“不行,再等等,别想跑!”小浅也比她好不到哪去,柔顺的碎发黏在脸颊旁,幸好旁边一左一右有两个丫鬟持扇扇风,不然她非得热死在这儿,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欢颜这么回事啊?现在都没有过来。
“砰!”一只修长的大手缓缓推开门,竟然是沈少卿?!
小浅和翠烟齐齐视线灼热的由下往上的看,当瞅着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沈少卿时,小浅“啪嗒!”一下扔掉了手上啃了一半的苹果,原先的闷热燥热瞬间都烟消雾散了,她猛然起来,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奔向沈少卿,一把揽过他的胳膊,当真是毫不避讳。饶是无心风花雪月的翠烟都忍不住偷偷红了脸,反观那些十三公主的贴身丫鬟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纷纷自觉的挪开视线,全然把自己当空气。
沈少卿?是那天晚上和自己交手的沈少卿?!翠烟一颗心瞬间悬至嗓子眼儿,她连忙拨了拨黏腻腻的头发,紧紧盖在头上很快遮住了大半张脸,万一自己被沈少卿认出来了,那可是真的完蛋了!
沈少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下意识地把她浑身上下查看一副,确认没事了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小浅滔滔不绝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子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了。
“原来是这样。”少卿冷冷扫了一眼翠烟,幸亏他一时匆忙,没有看的那么仔细,视线也只是一掠而过,再加上翠烟死死低着头和大半张脸都藏在头发下,谁也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浅敏感地发现了他的焦急,以前少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贯的轻松淡然,像今天这样急急忙忙还真是少见。
少卿点点头:“欢颜还有那个红鸾她们出事了,陆青裳和宁妃娘娘在百花宴供出红鸾,以包庇罪和欺君之罪打压三殿下,欢颜为了替三殿下顶罪现在和红鸾一起被关进了天牢,现在情况实属不妙。”
“什么?!”小浅嘴巴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她眼睛倏然睁大,明亮清澈的瞳孔划过流星般的诧异和震愤。
天牢。
不见天日的牢房中铺满了发霉的稻草堆,老鼠的残骸到处都是,四周的蟑螂叫得厉害,血迹斑斑的墙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彰显着它的不堪,加上天气炎热,牢房很容易招惹蚊虫甚至生蛆,不一会儿,欢颜的身上很快起了大大小小的被蚊虫叮咬的包。
欢颜小心翼翼扶着红鸾的脑袋让她轻轻躺在潮湿的稻草堆上,颤抖着手解开她破破烂烂的衣服,还好刚才龙君尧派人送来了一些纱布和药膏还有一把匕首,一套紧实的衣服,欢颜不得不说,龙君尧的心思还是极细的,连这种细微的小事都可以想的这么周到。
“红鸾,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欢颜拿起匕首,蘸了点破瓷碗里的脏水缓缓擦着她的额头脸颊。
红鸾意志清晰不少,唯独声音依旧沙哑难听,“主……主子,我不怕……你动手吧……”
欢颜挤出一丝笑容,缓缓把匕首的锋利刀尖对准了红鸾,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流脓把衣服紧紧黏在肌肤上,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伤口会持续溃烂,而必须给红鸾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刺啦——”匕首格外锋利,红鸾那原本就破损的衣服很容易就一条条剪断下来,但是有的布料紧紧黏在她受伤的肌肤上,欢颜稍微一扯,连皮带肉几乎脱落!虽然红鸾死死咬紧牙根不肯叫出声,但是看见她血色褪尽的小脸儿,欢颜能知道她此刻承受的是什么痛苦!
“嘶拉——”
“刺啦——”
欢颜满头大汗,几乎话费半个时辰的时间才仅仅把红鸾一腿上的布料磕磕绊绊算是剪完,之后,她再也不忍心下手,生怕她的伤口再次出血。
握着匕首的指尖颤抖间,红鸾艰难的抬起手缓缓捏住她的手腕,瞬间染满了血,她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嘴里猝不及防地咳出一口血——
“红鸾……红鸾,你没事吧?”欢颜大惊失色,匕首差点儿脱手。
“主子,没事的,红鸾不疼,红鸾可以忍的……”她声音有些虚无缥缈:“主子,红鸾现在只剩下你了,红鸾相信你,莫怕,主子别怕……”
说罢,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坚持手臂上的力度,红鸾无力的垂下手,眼睛里唯一的光芒正在一点点黯淡宛如被剥茧抽丝的一只蝴蝶,脆弱不堪,气息微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躯壳,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失去生命,飘飘荡荡不知道去往何方。
“没事儿,红鸾,别怕,以后我们可以相依为命。”欢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泪光闪烁如钻,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攥紧匕首,深吸一口气,驱逐浑身上下的寒意森森,睫毛微微眨着,泪珠晶莹剔透的凝在上面。她下了狠心,低下头什么都不想,贝齿咬紧下唇,刀锋精准的划在红鸾的衣服上,紧张到不敢眨眼睛,任凭冷汗一滴滴顺着柔和的轮廓划过,红鸾的命现在就在她手上,她绝对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