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的话还没有说完,穆如清不屑地“且”了一声:“你那不是废话吗?胸不是胸,还能是屁股?”
说完,穆如清大踏步向后厨走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突然就很想逮着东方云逸那厮臭骂一顿,骂得他满地找牙,分不清东南西北!
“哎哎哎,我说清儿,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还没说完呢!”阿宁故意冲着穆如清的背影喊道。
“废什么话?这么八卦,当心我让你见不到你的宁王爷!”穆如清怒气冲冲地转身吼完,几乎暴走着冲向了后厨。
阿宁在身后模仿着穆如清刚才发火的表情神态,心想:就你这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小心思还好意思来嘲笑我,看我气不死你!
因着宁安辰事先打过了招呼,后厨的人待穆如清非常客气。
蒸熟的糯米、火腿、冬笋、干贝、香菇、鸡胗、银杏、熏干、栗子、菠萝,穆如清念着,后厨的小厮手脚麻利的帮她找着,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穆如清又去笼子里挑选了三只大小合适、肥瘦相当的鸭子让人宰杀干净,一并打包装了回去。
阿宁看着穆如清身上背着一个装满各种材料的小布包,双手又提了三只现宰的,还往下滴着血水的鸭子,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啧啧,他身边养了那么多女人,你还要给他做好吃的,看来是真爱啊!”
“你懂个屁!当我愿意给东方云逸做啊?老娘这是为了救人!”穆如清翻着白眼,转身就往外走。颇有种为了拯救黎明苍生而勇于牺牲自我的大无畏精神。然而,刚走出两步,她就停了下来,回头看见阿宁在身后冲她挤眉弄眼的笑。
“好啊,臭阿宁,你是故意的。”
“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出了逸王爷的名讳。”阿宁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凑过来问道,“清儿,原来你对逸王爷有意思啊?”
“我没有!”穆如清有些恼羞成怒。东方云逸那个怪人,谁喜欢他谁倒霉!自己讨厌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阿宁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我真的没有。我这样做真的是为了救人。”穆如清有些着急,努力想要向阿宁证明她和东方云逸是如何的势如水火,连带着还把至宝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通。
“嗯,嗯,嗯,”阿宁边听边不住地点头,就在穆如清以为她被自己的话说服了的时候,阿宁的一句“清儿,你这么会讲故事,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瞬间让穆如清暴走了起来。
见到穆如清似乎是真的怒了,阿宁接过她手里的鸭子,讨好道:“我信,我信,我信还不成么?你说你也真好命,不过逸王府的一个末等丫鬟,居然能拐着皇子跟你上大街上瞎溜达,还有本事让宁王爷领着你来醉香居吃饭,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把逸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这长相虽说不丑吧,也没有那么的出众,这身材吧,屁股还有点,至于胸么,简直是女人的耻辱,快,老实交代,使了什么招数?”
“去你的,老娘怎么没胸了?”穆如清努力地挺了挺,结果挺了半天,腰都酸了,阿宁也没有看到她的某个部位有什么起伏。连穆如清自己都没脸再逞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今日的天气,如同两位少女的心情,格外的明媚,格外的温暖。
……………………
自打太子成人、入主东宫,乳母许氏便离开了皇宫,近日她身体不大舒爽,喝了许久的汤药仍不见好转,太子和乳母感情深厚,近日得空便来瞧上一眼。这对于温家来说,自然是天大的荣耀,温兆言在醉香居设宴,带领三位儿子亲自招待太子殿下。
温兆伦的大儿子温念平在太子手下当差,二儿子温思平帮助父亲打理家族事物,三儿子温怀平和穆如清同年,十三岁,依旧在读书,平日最得许氏宠爱,性格也顽劣了些,温兆言本未带小儿子出席,但太子对他却赞赏有加,今日特地点名要小儿子作陪。
宴席未开,太子却对醉香居后院的素心腊梅起了兴趣,不得已一行人便陪同太子殿下来到后院赏梅。
作为澜庭最负盛名的醉香居,这后院的景致自然不同凡响,四季花开不败,尤以冬季的素心腊梅最负盛名。此时,残雪未消,鹅黄色的素心腊梅在百花凋零的隆冬傲然怒放,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挂满了枝头,远远望去,犹如一片黄色的海洋。岩石,假山,漏窗透景,通幽曲径,相映成趣。
一行人跟在太子身后,淡淡的花香萦绕鼻端,冷冽的空气似乎也清新了不少。
温兆言看着自己的后院,心情很是舒畅。而小儿子却在这时候发话了:“父亲依儿子看来,此处单单种些腊梅,太过单调。这花就好比那美人,任凭她再是倾国倾城的颜色,见的多了,也腻得人难受。”
“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歪理?”温兆言狠狠瞪了温怀平一眼,随后躬身道,“老夫教子无方,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本宫倒觉得怀平说的有几分道理。怀平,你接着说……”太子似乎对温怀平的话很感兴趣,摩挲着下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温怀平得到太子的肯定,愈发地来了劲头:“依我看哪,那边漏窗下栽上几株南天竹,这边假山处配以鸡爪枫,漏窗半掩半露,假山错落有致,黄花红果、绿叶修竹相映成趣,岂不妙哉?”
众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少女清脆的娇笑声便一溜烟地钻进了大家的耳膜。
太子来醉香居不过是临时起意,他本不欲大肆张扬,因此醉香居并没有戒严。陡然听见两位少女如黄莺般的娇笑越来越近,太子没甚反应,温兆言也不敢贸然将来人轰走,只躬身站在太子身后。
穆如清又惹恼了阿宁,从她手中夺过了鸭子正飞快地逃命,拐过一个拐角,猝不及防就见到前方站了一队人。
“快闪开,要出人命啦……”穆如清呼喊着,由远及近,然后急急地刹在了东方慕言的跟前。
“清儿,看你往哪跑……”阿宁撸着袖子,张牙舞爪地跟着拐过拐角,也堪堪停住了。
穆如清跑的气喘吁吁,脸上红扑扑的,东方慕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穆如清飞快地想着应对措施。
温家三公子的反应也各不相同。温念平,已经将穆如清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一身丫鬟装束,愣头愣脑地冲撞了太子殿下而不自知,这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温思平看着穆如清红扑扑的小脸,心里不禁叹道,如此寒冬腊月,剧烈运动后张开大嘴呼吸,无故喝一肚子冷气,寒邪入体,不利于养生,不利于受孕,不利于美肤,不好,不好!
温怀平则贼兮兮地盯着穆如清,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而反应最大的莫过于东方慕言身后的温兆言:短短一刹那,他的脸上由原本的平静到穆如清即将撞到太子殿下的惊恐,又由惊恐转成贵人被冲撞的愤怒,待看到穆如清的那张俏脸时,愤怒又变成了震惊,变成了难以置信。心脏配合着主人的心绪在猛烈地跳动着,叫嚣着,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将出来。
赏花醉香苑,
迎风共徘徊;
拂墙花影动,
疑是故人来!
那一刻,打着花骨朵的素心腊梅呼啦啦地全部舒展开来;西窗下,风摇翠竹;阳光中,粉蝶翩跹;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冬去春来,枯木又逢春,绿树发新芽,他那颗已经沉寂多年的内心也渐渐焕发出了生机,生出了一丝春意。
温兆言双目含泪,颤抖着伸出手,呢喃一声:“平儿……”
温兆言因三个儿子名字里面都有“平”字,素日都是以念平,思平,怀平区别之,几乎没有如此声情并茂地喊过任何一个人“平儿”,是以此刻三个儿子心中一阵暖流涌过,都以为老爹在叫自己,齐齐出声答到:“儿子在!”然后三双手便伸了过来。
因小儿子温怀平离他爹最近,所以他赶在两位哥哥之前,握住了老爹的手,又翠生生地问道:“爹有何吩咐?呀,爹,你为何哭了?”
温怀平的声音拉回了温兆言的思绪,他抹了把眼泪,搪塞道:“最近染了眼疾,一迎风就流泪。”
“那要不要给爹请个大夫?”一直沉默的温念平开口道。听到大哥的话,温怀平立刻点头附和。
“不用,只要不见风就好了。”说完,温兆言偷偷瞄了穆如清一眼,见她相貌虽与故人毫无二致,但周身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不觉更加的黯然神伤,一瞬间,开满枝头的素心腊梅呼啦啦全部凋零,满庭黄花堆积,憔悴得损哪!
太子适时说道:“温老爷既然身体不适,我们还是赶早回去吧!”
“扰了太子的雅兴了,老夫罪该万死!”温兆言欠身致歉,“时候还早,难得殿下有如此雅兴,又恰好遇到如此美景,便由他们陪着殿下可好?”
“罢了,”东方慕言摆着手,虽然在和温兆言说话,目光却始终盯着穆如清,“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再好的风景,本宫也没了心情。”
温兆言以为太子在怪罪自己,立刻跪了下来,道歉的话还未出口,就听到一个夹杂着怒气的女声说道:“让一让!”
说完,穆如清甩着手机的三只血淋淋的鸭子,从东方慕言身边走了过去。好巧不巧,鸭子的血水在东方慕言雪白的貂皮大氅上划过三条清晰的痕迹,红白相映,竟然让人觉得莫名地好看。
“穆如清!”太子一声爆喝。
穆如清只回头粲然一笑,就快速地消失了身影。
温念平急忙用帕子帮东方慕言去擦拭染在身上的鸭血,不擦还好,越擦反而越多,不一会白色的大氅就红了一大片。
温思平却看着那片殷红,来了句,“鸭血,解诸毒!”
温念平一听二弟的这句话,立马寒了脸,用眼神甩给他一记飞刀。
温怀平看着穆如清离开的方向,道一声:“有意思!”
温兆言也望着穆如清离开的方向,刚才她的回眸一笑简直和那人一模一样!当年的故人,就是这么俏生生的一回眸,瞬间俘获了自己。
摸了摸鬓角的华发,温兆言感慨良多。如今,故人已去,自己的儿孙都这般大了!
想起宫里故人留下的唯一血脉,温兆言心中稍感安慰,仰头望天:“平儿,这位姑娘是你来提醒我要替你照顾好女儿的吗?放心罢,我定把她当自己的命来爱护!”
一切过后,那张保养得宜的中年男人的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罢了,一件衣服而已,拿去烧了……”太子脱下大氅,随手丢给了温念平,率先离开。
“爹?”温怀平扶起地上的老爹,“爹,儿子可提醒你一句,你养小,儿子不反对,但如今娘正病着,能不能等她老人家身子好了再告诉她?”
“嗯!”温兆言应了一声,随即抬起头,“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爹,您老别不承认了,就刚才你看人家姑娘那样,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那姑娘看着也就和我差不多,若过了咱家的门,这娘字,叫儿子如何叫得出口哟?”温怀平似乎颇为苦恼。
“你这小兔崽子,你这不孝子,你想气死你爹我呀你……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胡说八道……”温兆言气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边骂边打,还得顾忌着走出去没多远的太子,可谓十分辛苦。
“爹别打了爹,太子殿下在前头呢,别在殿下面前失了礼仪……”温怀平边躲边告饶。
“你还知道礼义廉耻啊?我还以为你的礼义廉耻被狗吃到肚子里了呢……你个小王八蛋,气死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