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收拾碗碟的小丫鬟一听这话,立刻吓得不敢动了。
“奴婢这样做和王爷要教奴婢写字是一个道理,奴婢也是为了王爷好!”穆如清虽然是在回答景逸的话,但眼神却在东方云逸身上。
东方云逸自然听出了穆如清话里的意思,心中觉得好笑,这个丫头还真是……不肯吃半点亏!
他惬意往后一倚,挥了挥手,示意小丫鬟继续收拾:“既然你是为了本王好,本王自然不会辜负你的心意,撤下去吧!”
“是!”小丫鬟福了福身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东方云逸看着穆如清,“你如此聪敏,投桃报李、礼尚往来想必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穆如清毫不客气地回道。正在埋头收拾碗碟的小丫鬟都不由地抬起头多看了她两眼。
“无妨,本王教你!”
穆如清没想到东方云逸说到做到,下一刻,她手里便多了一本儿童启蒙读物――《三字经》。
“这是策儿三年前来王府时落下的,你姑且先学着。”
东方玄策今年不过四五岁,三年前,那不就是一两岁?让她学一两岁的孩童学的东西,这是侮辱人呢,还是侮辱人呢,还是侮辱人呢?
“东方云逸,你诚心恶心我是吧?”穆如清一拍桌子,眼睛瞪得如铜铃。
景逸忍不住捂嘴偷笑。
“笑什么笑,馒头,咬他!”穆如清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好巧不巧,景逸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馒头早已经醒了,此刻正在舔毛,听到穆如清的话,它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就在景逸以为馒头还未睡醒不会行动的时候,突然蹭地扑向了他。
“王爷,救命啊……哎呀,我的屁股……”景逸一边呼救,一边躲闪。他的呼叫让馒头更兴奋了,玩的也更起劲了。
东方云逸却如同没有听到景逸撕心裂肺的呼喊一般,挑眉对穆如清说道:“哦?是太简单了还是太难了?本王不懂。”
“当然是……”穆如清翻了翻书,不得不承认好多字她确实不认识。
景逸的惨叫引来了王府的众多守卫,大家紧张兮兮地握着弓箭,准备随时给馒头致命的一击,东方云逸随意瞥了一眼,道:“不用管!”
大家领命,纷纷撤了回去。
东方云逸重新将视线放到穆如清身上,故意问道:“是什么?”
穆如清眼睛转了转,将书摊在东方云逸眼前,用手指着,一一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人遗子,金满籯,我教子,惟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念完,穆如清合上书本,得意地看着东方云逸。
东方云逸但笑不语,从穆如清手中接过书,随意地翻开,又随意地指了一个字:“这是什么字?”
“当然是汉字了!”穆如清如看白痴一样看了东方云逸一眼。
“本王是问你它念什么?作何解释?”东方云逸一点也没有恼,继续问道。
“我……”
穆如清其实是想说“这个字这么丑,我怎么知道它念什么?”的。
穆如清是真的不识字。只不过她凑巧会背《三字经》,刚才不过是为了不让东方云逸得逞耍了点小手段罢了,没成想,还是没有瞒过狡猾如狐狸的东方云逸。
东方云逸一哂,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几行字――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
“今天先学这两句吧!”说完东方云逸又念了一遍,穆如清虽然不识字,但东方云逸一念出来,她还是知道的。
“照着本王的字帖临摹五十遍,写不完不准吃晚饭!”说完,东方云逸便拿起桌上摞成小山的折子看了起来,看完一本,大笔一挥,批上几个字,换另一本的时候又补充道:“完不成,馒头也要陪着挨饿。”
穆如清站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动,东方云逸抬起头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去练字了谁给你研墨?或者说是谁给我研墨?”穆如清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希望东方云逸收回承命的期望。
“这个问题啊!”东方云逸看着穆如清期待的眼神,略一思考,道:“景逸来研墨吧!”
现在东方云逸眼里终于有了景逸这个人了。
“景逸八成已经被馒头咬死了!”希望落空,穆如清赌气拉了一个凳子,在东方云逸对面坐了下来。
“王爷,奴才在这呢!”景逸将屋顶的瓦片揭掉一块,露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而后他哀怨地看着穆如清:“清儿,我错了,你快让馒头那小祖宗放过我吧!”
“哪错了?”
“我不该嘲笑你!”
“还有呢?”
“还有?”景逸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得罪了穆如清。
“嗯?”
“清儿,姑奶奶,你饶了我这一回吧?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都给您道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这一回吧!”说完,景逸打了个喷嚏,似乎有些着凉。
“好啦,好啦,饶了你了,快下来笔墨伺候着本姑娘。”
穆如清叫回了馒头,当景逸小心地避开馒头回到屋里时,一身衣服简直被馒头撕成了布条,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性感地外露着,腿毛还在俏皮地迎风招展。似乎在引吭高歌:飞啊飞啊,我的骄傲放纵;飞啊飞啊,寒冬我也不怕;任风吹,任它乱;毁不灭是我尽头的展望;你看我在勇敢地微笑;你看我在勇敢地去挥手啊;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
穆如清围着景逸转了好几圈,看得景逸尴尬不已,仅有的布条被他扯来扯去,怎么也不能将裸露的地方遮盖住。
“王爷!”景逸哀怨地向东方云逸求救。
东方云逸也是忍俊不禁,还未发话,连顺过来了,景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就将连顺的披风扯下来,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
连顺也不和他计较,放下折子,便嬉笑着走了出去。
“先去换身衣服来吧!”东方云逸终于开恩了,景逸如蒙大赦,飞快地消失了。
穆如清还在捂着肚子笑,东方云逸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吃晚饭了。”
穆如清一愣,白了他一眼,飞快地抓起毛笔,写了起来。唉!这年头,想吃饱饭真的不容易啊!
室内特别安静,两人面对面坐着,各做各的事,相处得倒也融洽。
不知写了多久,穆如清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抬起头,便对上了东方云逸的眸子。
穆如清换了一张纸,不经意道:“看着我做什么?”
说完,便低下头去继续写。
“别动。”东方云逸制止了穆如清,随后便伸出了手,替穆如清擦干净了鼻尖的墨水。
东方云逸手指干燥,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他动作轻柔,眉眼弯弯,唇角微微扬起,说不尽的温柔体贴。
这样的东方云逸,穆如清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一阵恍惚。而下一刻,东方云逸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穆如清呆呆地看他起身,来到自己身边,一张张翻看起自己写的字。
穆如清原本只想着赶紧写完五十遍了事,因此写的并不怎么认真,再加上毛笔笔头软软的,笔杆细细的,她一点也握不惯,故虽是临摹,但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的不成样子,就像是倒了瓜秧。
穆如清突然有些汗颜!东方云逸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肯定会抓住机会狠狠奚落她一番的。
“你握笔的姿势不对,”东方云逸却只是淡淡地说道。
“嗯?”想像中的嘲笑没有出现,穆如清有些反应不过来。
“来,我教你!”东方云逸突然握住了穆如清拿笔的手。
檀香的味道突然浓郁了起来,穆如清有些不习惯,感觉脑袋昏昏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记住了吗?”东方云逸松开了穆如清的手,稍微和她拉开距离。
压力骤减,穆如清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也突然感受到了一丝空虚。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捂了捂心脏,嘀咕道:“怎么回事?”
“什么?”
“嗯?多谢王爷!”穆如清前言不搭后语。
“本王刚才教你的,你记住了吗?”
教的什么来者?穆如清大脑一片空白。但仍旧点头应道:“嗯,记住了,记住了。”
“写一遍给本王看看。”
“这……”穆如清犯了难。
“看来还是没有记住,本王再教你一遍!”说着,东方云逸又靠近了。
又来?刚才那种感觉太奇怪了,穆如清可不愿意再经历第二遍,于是连忙用手制止了东方云逸:“不用,不用,嘿嘿,不用麻烦王爷了。”
“哦?”东方云逸看着穆如清伸的长长的胳膊,若有所思。
“嗯,写了这么多,奴婢还不知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王爷可否给奴婢讲讲?”情急之下,穆如清想了个借口。
“你真的想知道?”
“嗯!真的想知道。”穆如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犬守夜,犬指狗,守夜意为看门,狗在夜里看门;同理,鸡司晨,鸡在清晨报晓。苟不学,曷为人就是说,如果你不学习的话,如何算是一个人呢?”东方云逸解释完这一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穆如清。
只见她似懂非懂地望着自己。
于是东方云逸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蚕要吐丝,蜜蜂要酿蜜,它们都有自己的事做,人如果不学习的话,还不如这些小动物呢!”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穆如清点了点头。
“写了多少了?离开饭不远了。”东方云逸说完,抬脚向外走了出去。
“快了,没几遍了!”穆如清还在琢磨着那几句话的意思。
就在东方云逸刚刚踏出翰林轩的时候,穆如清拍案而起:“东方云逸,你骂我!”
“王爷,这?”景逸有些害怕地回头看了一眼。
“本王好心提醒你,若不走,这身衣裳也保不住了!”东方云逸掂了掂景逸身上的新衣服,似乎心情极好。
景逸一听,变了脸色,“走,走,走,这就走!”从凌乱的步伐中,便可看出景逸是多么地害怕穆如清,或者说是馒头,以至于差一点走到了他的主子,东方云逸的前头。
晚饭的时候,东方云逸一直在笑,正在布菜的落梅忍不住问道:“王爷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给奴婢们讲讲,也让奴婢们沾沾喜气呗?”
兰香白日在院子里跪的时间长了,膝盖有些受伤,落梅便顶替了她来伺候东方云逸吃饭。
东方云逸今晚出奇地和善,笑了一下,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说也罢。”
落梅看东方云逸心情极好,便趁机提议:“王爷,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
“是清儿妹妹。”落梅抬眼看了看东方云逸,看到他没有任何不快,便放心地说道:“清儿妹妹虽说有些顽劣,但到底是女孩子,那柴房年久失修,又四面透风,如今天寒地冻,她一个人住在那,奴婢瞅着怪心疼的,便想着替她求个情,给她讨间房住。”
想起那日他看到的柴房的景象,东方云逸脸色沉了下来。那丫头为了馒头都敢公然和自己作对,倒是从不曾为自己争取过权益,她不提,自己也便疏忽了。
看着东方云逸阴沉的脸色,落梅沉吟道:“如今府中人人都道清儿开罪了王爷才被罚去住柴房的,几乎没人愿意和她说话,这孩子太苦了……”说到此处,落梅的眼圈红了起来,隐隐有泪光泛起。
想起自己授意兰香去西院将穆如清逼至柴房,东方云逸有些愧疚。府里的丫鬟小厮哪个不是攀高踩低的,他们定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所以才敢如此苛待穆如清,以至于兰香甚至在她的姜汤里放巴豆。要说起来,穆如清如今的境遇自己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