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清眼睛咕噜噜一转,计上心来。她笑眯眯地问道:“策儿,想不想吃糖葫芦?”
“想!”东方玄策应声答道。
“走,今天让你吃个够。”穆如清重新打开了小匣子,挑挑拣拣半天,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玉扳指,塞进了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可接我回宫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东方玄策苦着一张小脸。
“我问你,来接你的人可是平日服侍你的那帮子太监小厮?”穆如清蹲下来,视线与东方玄策的持平。
“嗯!”东方玄策点点头。
“那就让他们等着。”
“可……”
“你是主子,还是他们是主子?”
“当然是我了!”东方玄策骄傲地昂了昂肉嘟嘟的小下巴。
“那不就得了,主子就要有做主子的自觉性,他们来接,你就跟着走啊?得你想走才可以,让他们候着吧!这点你就不如你皇叔东方云逸了,瞧他那主子架拿的,啧啧……”
东方玄策觉得皇叔在穆如清跟前一点也不像主子,但这话他没敢说。
“嗯!”东方玄策觉得穆如清说的在理,顿时打消了心中的顾虑,重重地点点头。
二人由小门出了王府,顺着羊肠胡同七拐八拐就来到了本地最大的一家典当行――至宝行。
不愧是本地最大的当铺,装修的那叫一个豪华,那叫一个气派。
老远就能看到门外竖着的高高旗杆,繁体的烫金大字——當,迎风飘扬,金光闪闪。
待走近了看,朱红大门厚重古朴,门上镶满了铜制的金锭子,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门楣却是一块黑色的云牌,牌面镂空,凿有云头,“至宝行”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进入至宝行,高大的柜台上竖着木制栅栏,栅栏后,小二正勤快地擦洗着台面。时候还早,客人并不多,账房先生专注地拨弄着算盘,满屋子回荡着算盘珠子碰撞的清脆响声。
穆如清轻轻咳了两声,走近柜台,踮起脚尖将手中的玉扳指递了上去:“我要当东西。”
账房先生被陡然打断,有些不耐烦,透过厚重的西洋镜片,两只老鼠眼随意地打量了穆如清一眼,瞧她那一身打扮便知是哪位达官贵人家里的小丫头,这种人一般是拿不出来什么值钱的玩意的。
他连穆如清要当的是什么都没看,又低头拨弄起了算盘珠子。
“哎,我说我要当东西。”穆如清不耐烦地拍了拍柜台。
“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
账房先生又拨弄了一会算盘珠子,才开口问道:“当多久?”
“一个月。”穆如清有些忍不住想要打人了。
“打算当多少?”
“五十两!”
听到穆如清的话,账房先生不由地抬起头来将她打量了几眼,然后才看向她放在柜台上的那枚玉扳指。
玉扳指,玉质通透,青翠欲滴,一看就是上等的好货,别说五十两了,即便是一百两也值啊。账房先生的反复查看着那枚玉扳指,眼里闪着精光。
“看够了没有?当还是不当?”穆如清早把账房先生的表情收入了眼底。
“二位,里面说话。”账房先生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点头哈腰地把穆如清和东方玄策带进了专门为尊贵客人准备的雅间,并吩咐小二沏壶好茶。
“这位姑娘,咱们的规矩是这样的,10两以上者每月利息1分5,超过几天也按1月取息,到期若无法取赎即成死当,质品由当铺没收,您是否还要当?”
穆如清看了一眼端坐的东方玄策,点头:“当。”
“小的看二位举止不俗,不知这扳指的来历……可否告知一二?”账房先生搓着手,巴巴望着穆如清在手里掂来掂去的扳指,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将扳指落在了地上。
“这可是本宫……”东方玄策刚要回答,就被穆如清一个眼神给镇住了,急忙闭口不再言语。
“我还不知如今的典当行还有这规矩?”穆如清啜了一口茶水,反问。
“不,不,不,小的看这扳指不像俗物,好奇罢了,好奇罢了。”
穆如清冷笑一声,不愿多做解释:“家传祖物。还有疑问吗?”
“没了,没了。”账房先生连连摇头。
穆如清已经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不动声色地问道:“五十两,到底当不当?不当我换别家,磨磨唧唧,有完没完了?”
说完,作势一拍桌子,起身拉起东方玄策,作势走人。
“恐怕由不得你了!”账房先生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一拍巴掌,随即进来八个壮汉,将穆如清和东方玄策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穆如清护住东方玄策,质问道。
账房先生眼里闪着精光,“家传祖物?小丫头,这是宫里的物件吧?”
穆如清没想到这个瘦小的账房先生竟然看出了扳指的来历,于是便点头:“是又如何?”
“说,从哪偷来的?”
“偷?”穆如清哑然失笑,“你为什么不觉得是赏的呢?”
“就凭你?”账房先生嗤笑,示意身旁的一个彪形大汉从穆如清手中夺回扳指,套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有些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鉴于你一个姑娘家,我怕污了你的名声,这样吧,扳指没收,你们赶紧离开。否则,我就要报官了,保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此刻穆如清再不知晓账房先生的意图,她就白活了十几年了。于是她拉起东方玄策就走了出去。”
“清儿,刚才你为何要拦我?”出了至宝行,东方玄策有些不解。刚才他正要亮明身份,却被穆如清给拦了下来。两人不仅受了一顿窝囊气,还把扳指给弄丢了,这下好了,没有钱,糖葫芦也泡汤了。
穆如清回头看了一眼至宝行,有些不以为然地问道:“你拿什么证明你是皇子?”
东方玄策被穆如清问住了,他还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皇子。
“那些人摆明了想黑咱们的扳指,你亮明了身份也没用,他们不会信的。即便是信了,他们先前已经得罪了你,难道会给你机会回头来治他们的罪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还是太嫩了,远不知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哪。”穆如清扯了扯东方玄策的小脸,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东方玄策苦着一张小脸,“难道就这样回府?”如果就这样回去了,虽然别人不知道,但自己也觉得很没面子。
“什么怎么办?当然不能便宜了那帮乌龟王八蛋。”
“那我们要去找皇叔吗?皇叔可厉害了,一定能帮我们出气的。打他们个落花流水!”想到东方云逸,东方玄策又雀跃了起来。
“不行,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东方云逸知道。”穆如清立刻否决了东方玄策的提议。
“那我们去找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也很厉害的!”
穆如清一想东方慕言那张阴沉的脸就头皮发麻,那个想要自己命的男人,自己躲还来不及呢,难道还要送上门?于是又否定了东方玄策的主意。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要不回宫吧,让宫里的侍卫把这至宝行给我踏平了!”东方玄策神气活现地说道。
那一刻,穆如清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东方云逸的影子。
“哎,清儿,你去哪呀?”看到穆如清离开的身影,东方玄策知道她不赞成自己的意见,于是急忙追了上去,拉住了穆如清的衣袖。
“到了你就知道了。”穆如清寻思着能不能找宁安辰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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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这条路我们来来回回都走了三趟了,你找到没有呀?”
穆如清站在路中央,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念念有词,“不对,这个也不是。”
“清儿,你想找谁?”东方玄策打量了这条陌生的街道,他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单看建筑,也知道此处住的定是达官贵胄,他略一思索,仰起小脸问道,“清儿,你是来找宁安辰的吗?”
“嗯。”穆如清还在四处打量,听到东方玄策的话,下意识地点点头。
东方玄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说道,“跟我来吧,我知道他在哪。”
“什么?你知道?知道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力气。”
“清儿你又没有问我!”
穆如清:……
两人此刻站在左相叶正良的府邸门前,而左相府旁边,最气派的那个宅子便是宁安辰的家——宁国府。
“这,这就是宁大哥的家?”穆如清目瞪口呆地望着巍峨的门楼,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嗯!”东方玄策说着,就走上前去,准备让下人通报一声,却被穆如清拉了回来。
“宁大哥不就是个教书先生吗?”穆如清急切地问。她一直以为宁安辰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但看他举止不凡,便自然地认为他就是个富裕人家出来的教书先生,所以她刚才忙活了半天,就是想从这些看似不普通的宅邸中选出一个比较普通的来。
东方玄策想了想,认真回道:“宁安辰担着国子监监学的职位,要说起来,也算是个教书先生。”
“什么叫算?你给我讲讲,这国子监监学是干什么的?”穆如清仔细回想起来,以前宁安辰确实给她提过一次什么监学来着,不过当时她压根就没听懂,日后更是没放在心上。
“嗯,天下儒生要想考取功名,都得经过国子监,他算是天下儒生的老师了。”
“哇,这么厉害。”
“有时候,他还会和父皇探讨探讨学问,治国方略什么的。”东方玄策继续补充道。
“和你父皇……”
“嗯,父皇很欣赏他,所以封了他个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头。”
穆如清:“所以你爹就赐给了他这么大一所宅子?”
“没有哇!这宅子不是父皇赐给他的,是皇爷爷他老人家赐给宁伯伯的。”东方玄策眨巴着眼睛,望了望门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呶,宁国公那三个大字就是皇爷爷亲自题上去的。”
“宁伯伯?又是谁?宁安辰他爹?”
“我的清儿真聪明!”东方玄策仰起小脸,一脸灿烂地盯着穆如清。
“他爹是干嘛的?”
“宁伯伯就是宁国公,皇爷爷亲封的护国大臣,比左相还受尊崇呢。”
这一点穆如清是真的看出来了,因为宁国府占据了这里最大的宅院,最好的位置。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穆如清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接受的信息有点多,她有些承受不了。
“清儿还想知道什么?”东方玄策歪着脑袋问。
“我不知道的,通通告诉我。”穆如清突然发难。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了十三年,最近她身边突然出现了如此多的身份显赫的人物,她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东方玄策被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穆如清都知道什么和不知道什么,但他还是由着穆如清的性子说道:“宁安辰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澜庭的王爷。”
“他也是皇亲国戚?”
“不是,皇爷爷很喜欢他,把他当半个儿子来看,因此他自小就养在宫中,和父皇、皇叔他们一样,后来就被封了皇子,皇爷爷驾崩、父皇登基后,他自然而然成了王爷。”
“你不喜欢他?”穆如清发现东方玄策对宁安辰远不如对东方云逸亲近。
“不是!”东方玄策突然有了些小别扭。
“那你为什么不喊他一声皇叔?”穆如清很犀利地问道。
“我以前也喊的。”东方玄策被穆如清问的有点没有底气,小声狡辩。
“那为何如今反而不喊了呢?”穆如清继续问。
“那,那还不是,还不是因为清儿你!”东方玄策突然抬起头,直视穆如清。
“因为我?”
“清儿待宁安辰比待策儿好,宁安辰是来和策儿争清儿的,策儿不喜欢他了。”东方玄策似乎十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