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多忘事嘛，无妨。”秦焱噙着笑推了推眼镜，精明的目光故作不经意地扫过厉晓茹搁在身侧的大号纸袋，目测里面不止一两样东西。“少帅夫人能莅临寒舍已经是秦某和夫人的荣幸了，怎的还如此见外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礼多人不怪嘛。不过……”厉晓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语速。“要抱歉了，这些呀，都是送给我们家嘉妮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始终带着明媚的笑容，说到“我们家嘉妮”时还特意咬字咬得特别重、特别清晰，甚至还眨了眨眼睛，那模样真的可以说是要多欠扁有多欠扁。她还全程故作无辜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秦焱看，将人家“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表情包尽收眼底。
“送给我的？”林嘉妮觉得有些疑惑，但说实话，更多的是心慌。
这丫头，今天到底是为何而来，怎么看着像是专门来找茬的？说什么要找秦焱品鉴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结果还忘带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还有啊，送礼物就送礼物呗，说那么暧昧的话干嘛，嫌她们两个的荒诞传言还不够多吗？
“对啊，好礼送美人，天经地义的嘛。”厉晓茹冲着她挤眉弄眼，眼角眉梢都带着调笑的意味。
林嘉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焱，他的脸色都可以跟早上那碟绿油油的西蓝花相比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地有些心虚了。抬眸斜睨了厉晓茹一眼，警告道：“正经点。”
“不识好人心，人家真的是好几个礼拜前就开始准备了。”厉晓茹撇了撇嘴，眨着眼睛挤出了些许水光，小模样看起来还真有点委屈。
林嘉妮揉了揉眉心，唉，头疼。
厉晓茹开始一样一样往外面拿东西，一边介绍道：“这是我亲自为你设计的一件礼服，我保证这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就算过了一百年，它也不会过时。还有这个，美人当然是配珠宝啦，虽然不是我自己的钱买的啦。上个月少卿有带我逛过一次珠宝店，我一看到这条项链我就知道，它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红宝石才能配得上你的气质。还有这个铂金的凤凰胸针，我让刻字的师傅在后面刻上了你的英文名字。”
林嘉妮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怎么啦？是不是太感动啦？感动都想以身相许了是不是？”厉晓茹嬉皮笑脸地问道。
林嘉妮无奈地抹了把眼角，本来这气氛还挺煽情的，被她这么一搅和，已经湿了的眼睫毛都瞬间干了。
秦焱这回是真咬牙切齿、目露凶光了。这是干嘛呢？秀恩爱呢？当他不存在呢？！他还没死！更可气的是，这个“情敌”居然跟他想一块去了。他们买的礼物都大同小异。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礼物还更用心！这让他情何以堪？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人当面打了脸一样。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啊？”
厉晓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足以让她把刚才的煽情气氛通通忘到九霄云外去的话。“啧啧啧，果然年纪大了忘性也就大了，你这过的是什么糊涂日子啊？”
林嘉妮直接冲她翻白眼了。
“糊涂虫，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厉晓茹惊讶地望着她。
林嘉妮懵了一会儿，眼睛突然瞪大了——对哦，今天真的是她的生日！
连秦焱也好笑地看着她：“你真的不记得？”
林嘉妮点头，然后笑了笑。
厉晓茹和秦焱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这个笑容背后的苦涩和自嘲。
“其实我特别能明白莫少帅为什么不过生日。”林嘉妮看着厉晓茹道。“自打我懂事起，我的生日、成年礼、毕业典礼都是爸爸安排的，名称并不重要，我是否长大了一岁、是否成年、是否顺利毕业都不重要，反正它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它们都是用来维护林氏银行的商业利益的。甚至……有时候，我这个主人公出不出席都不重要。你知道吗？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爸要我跟一个我非常讨厌的人跳舞，我没答应，她就打了婷婷一巴掌。他从来不打我，因为我就是他培养出来的林家的门面。那时我还年轻气盛，还有胆子跟他吼几句，然后跑出了宴会厅。他让人封锁了大门，我便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睡了一下午。”
秦焱心都揪起来了，因为他目睹了全过程。
首先，他承认他是肤浅的。他对她是一见钟情，他的爱始于相貌。不过，一开始他也只是心里小小地荡漾了一下而已，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弥足深陷。
宴会致辞后，他无意间听到了她与林白的争吵，他看到她挡在了林玉婷身前，目光无畏地与林白对视。那一刻他觉得林白就是一只凶悍的老鹰，而她就是一只看似柔弱却拼尽全力守护她的小鸡崽的母鸡。
鬼使神差地，他跟着她到了林宅的后花园。刚开始她也是哭的，后来又倔强地拉起裙子擦干净了。她还气得把高跟鞋扔到了池子里，然后赤着脚走到了假山后面，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他也在假山的另一面坐了一下午，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陪伴会让一个人心静如水。他甚至都能隔着假山听到她的呼吸声……
厉晓茹也心疼死了，不过，她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压抑，于是故意扬高声音笑道：“你呀，还是太乖乖女了。好不容易叛逆一回，竟然躲在假山后面睡了一下午？冤不冤啊？他关了大门你不知道翻墙啊？学学我们家舟舟，他这翻墙的功夫可全是被白老大逼出来的。”
林嘉妮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有些话，一个眼神便能诉说全部了。
厉晓茹回以微笑。“怎么样，这些礼物你还满意吧？我够朋友吧？”
林嘉妮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