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莫宅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足以并列行驶三辆车的大路,路两旁种着两排高大竖直的枫树。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微风拂过,吹出簌簌的声响。红叶伴着簌簌声在空中旋转着,然后飘飘扬扬地落下,大多数落于地面,也有几片调皮的贴在了吉普车经过枪战后变得满目疮痍的挡风玻璃上。
路面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枫叶,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压在下面的已经有些腐烂,想必落下来有些时间了。
厉晓茹注意到,庄园的其他区域其实还有很大面积的绿化带,几条小路错落有致地穿插其中,但都是不染纤尘,别说树叶了,一根细草都看不见。可见主人对卫生的要求是极其严苛的。
那么,作为主要通道的大路上为何会没有人收拾呢?
厉晓茹想来想去,觉得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庄子里有人很喜欢枫叶,所以特地授了意叫人不要把路面上的枫叶扫掉。
大路的尽头是一座喷泉池,池中央矗立着一座长着青苔的假山,池底躺着各色鹅卵石,池水的背阳面零星地飘着几朵睡莲,几条红鲫鱼悠闲地穿梭其中。
厉晓茹开着车绕过环形喷泉池,将车停在了一栋白色的大洋房前面。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大跨步下了阶梯,躬身开了车座后门。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回来了……车子是怎么一回事?大少爷,你受伤了?”中年男子发现了吉普车上的弹孔,正要询问,却又看见了莫少卿胳膊上的伤,大惊失色,作势就要跑回屋去叫人。
“李叔,爸妈那我们自己去说,你先去把刘医师叫来。”莫少云却拦住了他,安抚地说道。
“是是是,你瞧我,年纪一大就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了。”李叔忙不迭地点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大少奶奶呢?”
厉晓茹抬头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红衣、红唇,放在人群中都那么显眼,这里这么空旷,她竟然就这么被无视了?
唉……
厉晓茹叹了口气,自己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大少……奶奶?”李叔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是从驾驶座下来的。厉海他是见过的,他也知道这位大少奶奶就是厉海的女儿。
厉晓茹忍着笑点头,心道,这声奶奶应得实在是折寿。
“李叔?”她刚才在车上只听到一个音,所以不确定他是李叔、黎叔还是厉叔?
李叔点了点头,恭敬地朝她鞠了一躬:“大少奶奶,刚才抱歉了,我以为开车的是阿超。”
“没关系,您言重了。”厉晓茹摆了摆手,友善地笑了笑。
“大少爷,二少爷,大少奶奶,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我先去后面把刘医师叫过来。”
莫少卿点了点头,率先迈开长腿拾阶而上。
厉晓茹抬头看着这栋漂亮、精致的房子,它的造型对她来讲是极富年代感的。她看着它,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这一切都很不真实”的感觉。
“走吧。”莫少云走上前来与她并排而立,侧头微笑着看着她。
厉晓茹醒过神来,发现莫少卿已经进了大厅,只有莫少云还在等着她。
她点了点头,感激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进了大厅,厉晓茹才真正意识到她究竟踏进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是一个复式楼,大厅大概有一个室内篮球场那么大,人置身于其中会感觉自己很渺小。
抬头的话,可以从楼下看到二楼的环形走廊和木雕栏杆。弧形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富丽堂皇的水晶大吊灯,此时正像朗月一般闪耀着破碎的银光,如水波般柔和,似钻石般璀璨。
大大小小的花瓶和盆栽到处都是,但都被摆放在最恰当的位置上,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墙壁上挂着巨幅油画,上面画着异域的自然风光或端庄优雅的女人。正墙上还有一面圆形西洋钟。
厉晓茹定睛一看,竟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应该是在正午之前到达的,但因为路上出了事,耽搁了一个多小时。
环顾四周,整个屋子里除了白色的墙壁,其他所有的装潢都偏暗色系:原木色的楼梯扶手,暗红色的房门,红木家具,以及米色真皮沙发。
沙发上端正地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莫楚杰,另一个应该就是莫楚杰的大夫人、莫宅的女主人杜若兰了。
金花有帮她打听过,莫氏一族在前朝就是名门望族,莫氏银行便是在这样雄厚的背景下建立和发展起来的。但是在莫楚杰接手之前,其规模只能算得上旻国第二大银行。
莫楚杰是一个商业奇才,不仅头脑灵活而且经商有道,其信誉度和慈善之心在业界也是有口皆碑的。莫氏银行在他的管理下逐渐壮大,并且在三十年前超过林氏银行一跃成为了旻国第一大银行。
而莫家大夫人杜若兰是一位真正的豪门千金。她是屠龙军大帅杜梦龙的独生女,是茂城乃至整个旻国最具身价的名媛。莫氏银行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杜若兰娘家的名望和势力也是其强大的助力之一。
看着她,厉晓茹的脑海中首先冒出的是四个字——雍容华贵。
她的身形丰腴而不显臃肿,在藏青色旗袍的包裹下显得凹凸有致。
她的皮肤很白,在灯光下显得细腻又柔滑,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会有的状态。
她的首饰都很古典,白玉发簪,祖母绿耳坠,珍珠项链,翡翠手镯,贵气而不俗气。
她的气质很典雅,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很冷。
此时,她就在用这种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厉晓茹,直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莫少卿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面对着莫楚杰夫妇,背着着厉晓茹和莫少云。
“爸!”莫少云上前一步,叫了莫少云一声,又朝杜若兰点了点头,“大妈。”
莫楚杰笑了笑。
杜若兰却只是抬眸看了看莫少云,眼神里没有慈爱也没有厌恶。
莫少云并没有在意,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他又侧身示意厉晓茹走上前来,同时介绍道:“嫂子,这是我爸,你已经见过了。这是我大哥的母亲。”
厉晓茹咬着下嘴唇,纠结着该如何称呼他们,最后还是保守地唤道:“莫董好,大夫人好。”
杜若兰愣了一下,冰冷的眸光再次扫过厉晓茹的脸庞。
莫楚杰却和善地笑了:“叫叔叔,兰姨便可。”
“莫叔叔,兰姨。”厉晓茹从善如流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