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数步，关天纵这才稍稍侧目。
身后那台飞机，安静得有些诡异。
楚轩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一挥手，四面八方，近千名士卒，如潮涌来。
却是只在与草木树枝摩挲之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犹如大晴天陡然下起一场白日雨。
等飞机驾驶员反映过来，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全是华北一野的士卒。
而这时关天纵就如同给楚轩出难题一般，轻声说道，“我要活的。”
歪头轻笑，温文如玉，清雅依然。
楚轩略微一怔，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
振臂握拳，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近千名士卒，整齐地分成三批，犹如三道圆环，环环相扣。
最内围一百余人，将飞机各个可能的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再外层，又是两百余人以此散开，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最外层再辅以五百人左右，互相驰援。
这犹如铁桶般的包围，即便是武道高手，恐怕也插翅难飞。
“华北一野，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训练有素！
寻常队伍，编排，集结，再分队演练，恐怕至少要半年之久，才能有如此默契。”
赵海天不禁感慨开口，默默思忖之余，却有眉头悄然微皱。
关天纵则伸手虚按，并不急着道破这一纰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些问题，倒不如真真切切地犯了错，才能让人铭刻心头，此生难忘。
这也是关天纵此行的目的之一，若不是为华北一野招来一次演武的机会，他倒是不至于，在华中地阶的上空，把飞机内那波刺客连同摘星一起给丢下去。
飞机驾驶员见到远处朝他以手势交流的伍长，长长呼了一口气，关上窗，却听到身后传来细微声响。
他立刻回头，看到身后一个头戴面具的男子，惊叫一声。
随即机舱内，发出一连串金铁交击之声。
齐齐整整的一千名士卒，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
他们得到的命令，便是死守住飞机任何出口，不能擅自闯入。
因为面对的极有可能是境外的几位雇佣刺客，他们占据着天时地利以及人数的优势，贸然闯入，反而落了下乘。
而这样的安静，僵持了五分钟之久。
关天纵已经在机场边缘的看台上，悠然落座。
机舱内不时传来几声交流，显然对方也不止一人，早就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动。
听其话语，果然不是华夏本国人士。
关天纵看着手中一只古银怀表，手指略微摩挲，五分钟一到，便有些遗憾地摇头道，“行军稳健固然重要，但若是真的开战，就太慢了。”
楚轩就站在一侧，略微躬身，俯首，洗耳恭听。
关天纵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凝视着楚轩的眼睛，“五分钟。
当年奉先前辈，打下青涛国国都，阵前摘下三颗敌将透露，也不过是用了五分钟。”
那些能在华国史册上留名的将士，谁人不是温酒斩敌的豪迈之辈。
或许在华夏内部，反倒没有太多人知晓。
但若是到了北地战场，那一个个名字，都是能让敌寇闻之胆寒的存在！
楚轩闻言，讪讪一笑，颇有几分无奈，“这记录，还不是被关先生您给破了...”
关天纵一声轻咳，叹气道，“也罢，反正你师傅的战绩，你这个当徒弟的，没少听他喝完酒唠嗑。”
说着，长身而起。
苍狐背后一柄长剑，弧光惊现。
这天地之间，仿佛多了一条白色的绢布，有如同从银河之中抬手截取了一段。
弧光所过之处，横扫席卷。
轰！
整台飞机，一分为二！
数道身影，从中跌落而出。
而那名驾驶员，也在士卒的掩护之下，安全脱困。
蹡踉一声。
关天纵撤剑转身，衣衫猎猎，长剑还鞘。
人已飘然而去。
竟是看也不看身后战场。
楚轩会心一笑，不紧不慢地跟上。
众人随行，主随客便，漫步在山林间通行甬道之上。
华北一野楚轩，没有丝毫架子，大大方方地随口讲解，尽地主之谊。
这处是操练演兵的广场，另一处又是办公的楼舍，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关天纵平静听着，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一晃眼，八年没见了吧？”
他与楚轩相识，还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一次大胜之后，奉老设宴，而作为奉老的弟子传人，年仅十六岁的楚轩，上前与一众军部大将敬酒。
烈酒下肚，难掩醉意，楚轩硬着头皮敬酒一圈，一杯杯地，喝出了几缕豪情壮志。
虽然担心，但奉老当时的眼神之中，分明更多的写着赞赏二字。
其实单论武道实力，楚轩并不如前京都锦衣禁卫首领江毅城，两者同样是奉老弟子，但奉老却似乎更偏爱前者。
无他，奉先征战半生，骁勇多年，饱经战事之苦，只希望自己的传人，能够不重蹈自己的覆辙。
关天纵当时在酒桌上，难得地开口说了句不错，也对楚轩此人，印象颇深。
楚轩当时挺直了略显稚嫩的腰杆，双手捧着海碗，高举过头顶，却没有说出半分恭贺众将士功绩战勋的话来。
他当时说，“愿众将军，平安归来。”
前贤在前，心存敬畏！
一时间，满桌功勋将臣，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而后大笑，奉老英姿，后继有人。
而后的八年间，奉老的庆功酒年年都办，只不过首桌上的熟悉面孔，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关天纵一个。
没人看到过奉老在人前流露过半分悲戚的神色，却是每次喝酒，都将自己灌得大醉，而后由楚轩开车，将他送到英烈园中。
这一坐，就是一宿。
关天纵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仅仅是闭上眼，便听风声如潮，耳畔有千万将士问，将军何时归乡？
此问，即便是关天纵也无法回答，只能提起手中之酒，每想起一张面孔，便饮下一口。
一壶浊酒敬忠烈，天不破晓人不归。
“本想着师娘准许的话，我便把师傅接过来，今日，就是不醉不归了。”
楚轩想起自己的师傅十年，便是一脸柔和神色，丝毫在意路过的值岗士卒。
关天纵鼻头微动，点指前方，“那就照你说的，不醉不归。”
一行人步行到了大门前那片广场上，却有一群小山雀，在草地上跳跃着，人来了，哄的一声，飞上树梢。
再由广场上登着石台阶，那香味更是浓厚，这就闻着了，乃是后进屋子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