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裕安顿好沈长歌才掀帘出去，门外，齐太妃穿着墨绿色的宫装，发髻高高挽起，插着金钗与步摇，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皇上，听闻你今日与太后发生了争执，本宫就来看看，顺便，也有些事同你商量。”
赫连裕防备地看着她，“太妃有话直说就是，不必拐弯抹角。”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齐太妃向门口看了看，一个穿着霜色衣衫，眉头紧皱的妇人就走了进来，娇躯一软，施施然跪在地上。
“妾身林惠然给皇上请安。”
赫连裕微微蹙了蹙眉，不知林惠然是谁。
齐太妃看他似有疑惑，便解释道，“这位林夫人是定国公的侧室，也是正室林夫人的庶妹。”
那就是沈长歌的姨母了？
赫连裕顿时更加疑惑了，“太妃这是何意？”
齐太妃轻轻叹了口气，“皇上要务缠身，本宫本来不该说这些让皇上担忧，可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又实在是叫人胸闷难受。”
赫连裕也不耐烦了，“那太妃就直说吧，今日如此阵仗，到底所为何事？”
“既然皇上应允，那本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前几日，德儿送信到宫中，说自己身体不适，本宫本以为他是旧伤复发，就叫人给了他从前吃的药，谁知道，他吃了药不仅没有痊愈，反而加重了病情，本宫本以为是药有问题，就给他换了药，但病情依旧没有好转，本宫急得找了好多太医甚至民间有名的大夫都给德儿看了，但是都没有结果，最后没办法，只能找了巫医来看。”
“巫医？”赫连裕突然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齐太妃垂下眸子，一片黯然神伤的模样，“巫医说，德儿是受了诅咒，被人用了厌胜之术，才会如此，且媒介就在院中，于是，本宫着人去翻院子，果然在院中的桃树下，翻出了一只被剥了皮，血淋淋的死猫。”
赫连裕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泛起一阵恶心，“既然已找到，太妃自己处理就是，还来告诉朕做什么？”
“回皇上，媒介是找到了，可是下降之人却没有找到。”林惠然垂眸，不施粉黛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巫医告诉太妃，妾身的女儿，也就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沈心柔近日也被下了厌胜之术，且媒介也在院子中，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她就派人来帮妾身寻找，想看看两件事是否有联系，结果……结果……”
林惠然浑身颤了一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结果，太妃娘娘的人竟然在大小姐沈长歌的府中发现了两个傀儡，一个上面写着妾身女儿沈心柔的生辰八字，另一个则写着礼王的生辰八字，傀儡上面插满了针，正对应妾身女儿与王爷身上疼的位置！”
赫连裕微微一怔。
齐太妃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向夜公公使了个眼色，夜公公立即会意，点头，将手中拎着的布袋子放在赫连裕的面前，打开，两个扎满了金针的傀儡，眉眼都是用墨画上去的，嘴角还用朱砂添了血迹，看起来十分诡异。
“妾身的女儿身子孱弱，一向体弱多病，妾身刚开始还以为又是她贪玩或贪凉才会生病，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林惠然低着头垂着眸子，哭得肝肠寸断，“妾身是怎么也想不到，大小姐跟妾身女儿虽不是孪生姐妹，但也是一起长大，大小姐怎么就能如此心狠手辣？若不是太妃派人来问，妾身就算等到女儿香消玉殒，也想不出竟是如此关窍，只怕最后也要伤心过度，跟着女儿魂飞天外了……”
齐太妃瞥了她一眼，冷声斥道，“这个沈长歌，先前，本宫还以为是德儿抛弃了她，对她好言相待，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歹毒心肠，转头就要德儿的性命！如此妖妇，怎还能容她造次？”
赫连裕表情阴冷，抬眸盯着她，忽地轻声冷笑，“那太妃想怎么样呢？”
“我朝自从与南疆一役，就明令禁止使用厌胜之术，违者一律火焚！不过……”齐太妃又话锋一转，“既然沈长歌刚刚杀了神使有功，那就请皇上留她个全尸吧！”
“是啊……”林惠然又拿出手帕擦拭脸颊的泪水，一幅戚戚然的模样，“皇上，请您看在沈长歌是定国公府嫡女的份上，也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留她个全尸吧……”
赫连裕差点气得直接笑出声来，胸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痛又渐渐浮出，他不禁按住了胸口，才勉强缓解几分。
可看着齐太妃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嗤笑道，“今日可真是稀奇，先是太后想要沈长歌的命，现在，你二人又来了，让朕对她处以火焚，可见这沈长歌真是十恶不赦，不然怎么你们人人都想要她的性命？”
“皇上……”林惠然小心翼翼地抬眸窥了他一眼，“妾身并非是想要沈长歌死，实在是法不容情啊……”
“法不容情？”赫连裕用力地手指几乎快要戳入肉里，一双眸子布满了血丝狠狠地瞪着二人，睚眦欲裂，“究竟是法不容情，还是你们容不下沈长歌？”
“皇上……”
林惠然还想再争辩些什么，齐太妃却伸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林惠然不明所以，抬头看她，她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皇帝今天看起来很不对劲，她虽然知道皇帝为了沈长歌的事和太后吵架了，但是她并不知道他们吵的有多厉害，更不知道赫连裕此时就在蚀情蛊毒发的边缘，只是直觉告诉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否则她们不仅不能收拾沈长歌，还会引火烧身。
林惠然却有些不甘愿，看了看赫连裕，一幅委屈的模样，“那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那就小惩大诫，罚她五十板子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偌大寝宫就爆发出一声怒喝，“滚！”
林惠然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差点哭出声来，“皇上……”
“马上滚出朕的寝宫，朕不想再看见你们这些脏心烂肺之人！”
赫连裕吼完，就感觉一股腥甜之气涌到了喉咙口，还不等继续说完，鲜红的血就争先恐后的从口中涌出。
林惠然这次是真的吓傻了，还是齐太妃反应快，扔下一句去找御医就带着她溜之大吉。
小李子刚带着院令回来，看见这一幕魂都吓飞了，“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啊！院令，您快给看看！”
院令也没想到刚来就赶上这么一幕，手忙脚乱地给赫连裕用药，可无论他用什么药，那血就是止不住，眼看着赫连裕的脸色越来越白，院令的后背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然而此时，门帘却忽然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掀开，虚弱的声音坚定地响起。
“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