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芽实在是不知道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但也放心不下,就跟着她出门了。
沈长歌一路拖着那东西到了惠民医署对面,哗啦一下抖开,竟是竹骨和油布,沈长歌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竟然搭出了一个简易的小凉棚。
绿芽都惊了,“小姐,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沈长歌微微一笑,又去隔壁借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以及纸笔浆糊,将这些东西都放好之后,沈长歌才拿起毛笔,笔走龙蛇,迅速在纸上龙飞凤舞,写出两个大字。
——义诊。
绿芽一愣,“小姐竟打算在这里坐诊?这可不行!这里风吹日晒的,小姐身子虚弱,若是被晒病了,可怎么好?不行不行,奴婢不能让小姐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说着,绿芽就要过来帮她收拾东西,然而此时,一个穿着朴素,笑容憨厚的老农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笑容有些怯怯的,“这里……这里是义诊么?”
他的口音奇怪,沈长歌一听就听出来了,这应该是个南疆人。
果不其然,老农紧接着就道,“我……我这腿最近疼得厉害,想去别的医馆看病,可他们都不敢管……因为我是南疆人,他们说若是给我瞧了病,以后就不敢再有人来找他们瞧病了……但我……我真的好疼……”
说着,他撩起裤管给沈长歌看了一眼,那腿关节严重的变形了,一般关节炎可能是阴天下雨会疼得厉害一些,但这种腿关节畸形生长的,怕是平日里下地都难,真不敢想象,他竟然还能种地。
“老伯,您先坐着稍等一下,我为你施针看看。”
老农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但看着沈长歌似乎挺专业的样子,心里那已经灭了的小火苗,不禁再度燃了起来。
银针入穴,又热又痛又麻,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变得弱了下去,更多的则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凉爽之意。
自从他的双腿废了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轻松,而不是痛到如同万虫噬心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很快,针灸就完成了,老农活动活动双腿,登时热泪盈眶,就要给沈长歌跪下,“恩人!恩人啊……我这腿都……都疼了十余年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复原……”
沈长歌连忙伸手去扶他,“老伯,你快起来,伤刚好就跪,刚才的针灸不是白针灸了吗?”
“对,对……”老伯这才笑呵呵地起身,沈长歌看的心酸,便问,“老伯,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啊?”
老伯叹了口气,“那年大将军叶钧率人攻打南疆,火烧王城,几乎没有留下活口,就连那些没有惨死在火中的,都要被扭断双腿,我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可双腿却就此废了……”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顿,“对了,听说这次出征北疆的是叶将军的孙儿叶霆?”
沈长歌抬眸看他,语气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冰冷,“怎么?”
老伯叹了口气,“那小子比叶将军心狠手辣的程度有过之无不及,北疆的王城估计也保不住咯……”
沈长歌没说话,面色有几分阴沉。
绿芽连忙解围,“对了,小姐,你还没给老伯开方子呢。”
沈长歌的表情这才柔和了几分,只是还是有些许沉重,尽量放缓了语气慢慢对老伯道,“老伯,我先给您针灸个几次,缓解一下您的痛感,但是您这情况比较严重,若想以后彻底解决问题,我得跟我的朋友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帮您手术。”
“手……术?”老伯学着那两个字的发音,眼神有些许茫然。
沈长歌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将您长歪的骨头打断,然后再重新接上。”
老伯顿时大惊失色,“这……”
这得多疼啊!而且,他都这把年纪了,若是打断了骨头,那还能接上吗?
沈长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害怕与惊讶,连忙安抚道,“老伯,我没说一定要靠这个办法,反正您也这么大岁数了,不手术也没什么的,大不了我定期给您做针灸就是了。您可以慢慢考虑,毕竟手术也挺痛的。”
老伯沉思了半晌,眉头皱得颇深,“痛……我倒是不怕的,就是……我实在没什么钱了……”
说着,他颤抖着手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两块碎银子和几个铜板,沈长歌也没说什么,兀自接过来,轻轻笑了笑,“正好。”
“真的吗?”老伯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欣喜,“没想到这个什么……手术的东西,竟然这样便宜。”
沈长歌笑了笑没说话,帮他登记信息,另一边的绿芽却是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的确在她低头写方子的时候,绿芽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极为柔和却又坚定的光辉,让这街上所有的女子,都黯然失色。
送走了老伯,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有轻的有重的,有感冒发烧拉肚子的,也有吃了不知从哪来的野蘑菇中毒的,总之沈长歌这一天是忙活了个够呛,还见了许多啼笑皆非的病例。
一连三天,她都准时搭棚义诊,一开始众人看她不仅是个女流之辈,样貌看起来还特别年轻,都纷纷表示怀疑,但总有胆大的愿意上去尝试,结果只是简单的望闻问切,她就能准确地说出病状与病因来,众人一下子就佩服了起来,参加义诊的人也变多了。
沈长歌一般能当场用银针解决的问题,都不会开方子,就算开方子也会建议他们到药膳馆那处去抓药,一是陈子郁和柳先生的为人她比较放心,二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很快,义诊的名气就变得越来越大,就连那些达官显贵都要来凑个热闹,沈长歌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好好地宰了他们一笔,但是她配的药方疗效好,富人也就不在乎那几个钱了,而面对穷人的时候,沈长歌就能少要就少要,能不要就不要,穷人们也不会因为没有钱就讳疾忌医,可谓是皆大欢喜。
然而对面的惠民医署就比较惨了,跟沈长歌的义诊门对门,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义诊吸引了,不管有病没病都爱去凑个热闹,惠民医署就没人了,王路脑袋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越看对面越觉得生气,忙不迭地问王轶,“表哥,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她都开到咱们门口来了,这分明是挑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