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中秋节将近,皇宫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悬,一幅喜气洋洋的样子。
玉华殿内,重重床幔之下,身着茜红喜服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浅色的瞳仁闪过一丝茫然,揉了揉剧痛的后颈,慢慢坐起了身。
头上钗环叮当作响,重的要命,沈长歌下意识地想摘,门口却传来了一声惊呼,“慢着!娘娘莫动!”
不等她反应过来,小丫鬟就扔了脸盆过来,一把按住了沈长歌的手,力气大得很,像只小牛犊。
“娘娘,眼下正是封妃之礼,一会儿皇上就来了,您若现在摘下,岂不是御前失仪?”
“……”
这一句话信息量属实太大,沈长歌掰开揉碎了一句句问,“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儿照顾我多久了?”
“奴婢挽竹,自娘娘昏迷后就一直在照顾娘娘了。”
小丫鬟脸蛋圆嫩,双眸一片坦诚,不像是在说谎。
“好。”沈长歌继续问,“我昏了几天了,皇上什么时候来?”
小丫鬟继续老老实实地回答,“三天了,皇上今日高兴大宴群臣,但到底是洞房花烛夜,约摸着再有半个时辰,怎么也回来了。”
“洞房花烛夜?”沈长歌的眸子冷了几分。
挽竹并没有察觉,“是啊,娘娘已经被封为敬皇贵妃了,如今咱们圣上后宫内除了皇后,就以您为尊,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宠呢。”
沈长歌唇角的笑意更冷了。
被打晕的那一刻她是有知觉的,只是没来得及反应,更没想到赫连裕的执念如此之深。
好歹他也是一国之君,也真亏他能想得出来这种办法。
“娘娘……”挽竹看沈长歌面色不善,不禁有些担忧,“您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是不是在责怪皇上没有按照传统礼制给您操办啊?”
看沈长歌阴沉着面色没说话,挽竹便轻叹了口气,“眼下情形特殊,北疆战乱,皇上若是大操大办,必然会引起群臣反对,故而只能简单设宴,等叶大将军凯旋而归再重新举行封妃礼了。”
沈长歌垂着眸子,听见叶大将军四个字时,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当日离开时,叶霆说,等他凯旋,十里红妆,她嫁他娶。
若是等他凯旋,却发现她已披上嫁衣,成了宫中皇上身边最得宠的皇贵妃……
那种后果,沈长歌连想都不敢想。
甚至只是轻轻揣测,都会感觉胸中郁结一般,痛得厉害。
她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喜欢叶霆,不论他对自己多好都不能动心,因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早晚有一天要回到现代去,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还有未完成的研究,可是这一天迟迟无法到来,沈长歌的心里未免也有些焦躁。
她开始不断地反思,如果叶霆有一天真的娶了别的女人为妻,还生下了孩子,而她却一辈子都没回到现代,那日后两人再相见时,她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答应叶霆?她会不会因为自己一个执拗的决定,就抱憾终身?
她想,应该会吧。
毕竟从她和礼王对峙,他帮她解围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缠绕在了一起,再到后来每一次相见,都让命运的红线缠得越来越紧,注定此生,他们要纠缠不休,那还有什么好瑟缩的呢?
只要叶霆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她就什么都不怕。
北疆,她去定了。
想到这里,沈长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眸就变得异常理智与清醒。
“挽竹,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先退下吧。”
小丫鬟的表情有些纠结,半晌才干巴巴道,“皇上吩咐了,不让奴婢离开您身边,让奴婢一直跟着您,怕这皇宫太大,您会迷路。”
“怕我迷路?”沈长歌不由轻嗤,“是怕我逃跑吧?”
挽竹的脸色有些难堪,“娘娘也不要这样说,最起码皇上是真心在乎您的,否则也不必三日衣不解带地照顾您……”
“他打晕了我,他不照顾谁照顾?”沈长歌并不领情。
挽竹小脸涨得通红,“可他是皇上啊!皇上哪里伺候过人,这三日却一直陪在娘娘身边,娘娘不应该感动吗?”
“我只知道他这是非法拘禁。”沈长歌注视着她的眸子有几分意味深长,“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别挡我的路,我自会保你性命。”
“娘娘……”
“还有,别叫我娘娘。”沈长歌打断了她的话,眸色如常,“这两字太重,我担不起。”
“……”
挽竹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奴婢只听命于皇上,对不住娘娘了。”
“好吧。”沈长歌叹了口气,一脸可惜的模样,“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
挽竹还以为她放弃了,连忙道,“娘娘想通就好,毕竟我朝皇贵妃地位尊贵得很,不知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娘娘既然有如此好运,就该好好珍惜。”
“你说得对。”沈长歌笑眯眯地看着挽竹,挽竹却下意识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只是可惜还没等她想明白,眼前就快速闪过一道白光,鼻尖充斥着无比香甜的气味。
沈长歌依旧满眼笑意,只是那笑意似乎并不到眼底。
挽竹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扑通一声倒下了。
沈长歌这才松了口气,多亏她有随身携带些暗器毒粉的习惯,要不然今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殿外有鞭炮声,约摸着礼还没完,赫连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沈长歌极为从容地脱下身上惹眼的茜红喜服,又找出来一件墨色绣金线的襦裙裹在身上,这样一会儿出去就能很好的与夜色融合,悄无声息地溜出皇宫。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沈长歌没料到赫连裕这么变态,洞房花烛夜,人家都是放松警惕,他竟然提高了警惕,加强了好多岗哨,还没等她落脚,就见一队侍卫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转角而来。
沈长歌一下子慌了阵脚,正在左思右想该藏哪里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从走廊的梁上悬下,将她拎到了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