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醒醒!喂!”
耳边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叶霆不耐烦地蹙了蹙眉,缓缓睁开双眼,尚有些朦胧的眼底划过一丝冰寒。
“呼……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哎,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今日使臣接风宴,你应该是哪家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吧?”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袭妃色的宫装,长发拢在头顶,挽了个元宝髻,脸颊圆鼓鼓的,还有婴儿肥,一幅稚气未脱的模样。
叶霆缓缓起身,很快就收回视线,环顾四周。
他刚才在桃花林遇到一阵迷雾,紧接着就晕了过去,但他现在很显然不在桃花林中,而在一座湖边的小亭中,身上还盖着女子的斗篷。
那斗篷还带着一股迷人的馨香,但叶霆却只觉得厌恶,丝毫没有沈长歌身上那药材味道好闻安心,嫌弃地捏起一角,扔到了对面女子的怀里。
楚凤仪本来还瞪着大眼睛欣赏他的俊容,等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呢,突然就被这斗篷盖住了脸,手忙脚乱去拿时还被钗环给勾住了,等好不容易拿下来的时候,挽得好好的发髻都散了开来,气得她狠狠地瞪了叶霆一眼,“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刚才若不是我救了你,你就是在桃花林里昏死过去都不会有人发现!”
结果他连一句谢谢都不跟自己说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侮辱自己!
要不是看这男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她才不愿意管他呢!
“你……”
楚凤仪正要发作,叶霆忽地回过头来,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你见到另一个穿着火红衣裙的姑娘了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很是好听,楚凤仪愣了愣才缓缓摇头,“没有。”
“临华殿在哪儿?”
楚凤仪下意识地给他指了个方向,“你找得到地方吗?若是找不到,我可以带你过去,你应该是来参加接风宴的王公使臣家眷吧?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这话还没说完,叶霆已经急急地运起轻功朝着她指的方向而去,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到底是谁。
楚凤仪望着他的背影又羞又气,想她从小就被捧在手心,何尝受过如此忽视?
她越想越觉得生气,将那斗篷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才解气。
丫鬟萍儿老远过来就看见她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得疑惑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谁惹着公主了?哎?刚才那男人还躺在这儿的,怎么不见了?”
“他走了!”楚凤仪恶狠狠地呼了口气,“本公主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男人,明明是本公主救了他,可他竟然连谢谢都不说一声!真是无礼至极!若让本公主知道是谁家的,本公主定然要他们一家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消消气。”萍儿忙劝道,“为了这么个人生气不值当,太后还在临华殿等着您呢,您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我不去!”
刚才那男人就说要去临华殿,她若是去了,岂不是就要跟他碰在一起?
她才不要见他!
楚凤仪怒气冲冲道,“不就是个接风宴?区区墨国,曾经还是我北疆的手下败将,如今得了一点甜头就以为我们北疆是好欺负的了么?本公主才不要去长他们的气焰!”
“公主……”萍儿苦口婆心道,“您忘了太妃跟你说的了么?如今北疆王朝楚太后独大,新王虽已登基,但朝政就是把持在楚太后手中,想当年太后还是皇后时,给了您和太妃多少小鞋穿,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平静日子,您难道希望再回到从前么?那新王如同傀儡,又是太后的幼子,太后若想称王,又有谁敢造次?”
“这……”
楚凤仪一下子迟疑了,萍儿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想当年父王在世,后宫内乱,险象环生,几乎所有嫔妃一大半都死于楚太后之手,还有一大部分虽未死,但也在楚太后的威迫之下,随先王殉葬,唯有母妃自愿出宫礼佛,为国祈福,且将她留在了王宫之中,这才算是保住了性命。
也怪她,这些年楚太后对她视若己出,她便渐渐将过去忘了,可现在想来,当日殉葬之时,宫中哀鸿遍野,又是何等的悲惨之象啊……
想到这里,楚凤仪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萍儿适时道,“左右就是去露个脸,公主若是真心不愿意留,且与太后说一声就是,太后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且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然会让您回去。”
楚凤仪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依旧有些迟疑。
萍儿干脆使出杀手锏,“奴婢听说,这次接风宴来的使臣之中,还有一位可是墨国的大将军,生的容貌俊朗,身材高大,一身武艺不凡,意气风发,是难得的少年英雄。”
楚凤仪猛地红了脸颊,她也听过那大将军的威名,心中早已仰慕,只是从未见过他的模样,此刻被萍儿戳中了心事,也不由得娇羞道,“萍儿你真坏!你说这些做什么?”
萍儿莞尔一笑,“太后已有意将他赐予公主,做我们北疆的驸马,公主再讨厌墨国,总也得去看看自己未来夫婿不是?”
楚凤仪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一颗小鹿乱撞的心,“好,那本公主就赏脸去一趟。”
“是。”
萍儿微微垂首,杏核般的双眼却闪过一道暗芒。
……
临华殿,接风宴。
偌大的殿门大敞四开,曲水流觞围成四角地方,一众舞女笙歌曼舞,周围是袅袅的烟雾与曼妙桃林,映衬着那王城外的飞沙走石,真好像是海市蜃楼,人间仙境。
楚太后坐于高堂之上,俯视着堂下的群臣。
北疆多武将,文臣少,幼帝待了一会儿便困了,楚太后就将他送回了寝殿,武将们喝酒划拳,好不尽兴,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谈判,那是礼部的事,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等结果,合则鸣金收兵,崩则驾马提刀,先将这使臣斩于马下告慰北疆故去战士之英灵。
沈长歌坐在使臣中间,心不在焉,不住地往门口观望。
终于,一道高大的身影姗姗来迟,声音低沉醇厚。
“末将来迟,请太后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