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林酒酒立刻跪伏在地，“民女能重回皇上身边，已是陛下格外的恩赐，民女不敢再有其他奢望，之所以提出那婚约之事，也不过是想在人生最后一刻，最后帮太上皇一次罢了。”
“帮孤？”太上皇好笑道，“你拐走了孤的儿子，孤尚且没有论你的罪，你还想帮孤？孤倒是要听听，你能帮孤什么来？”
“陛下……”林酒酒咽了口唾沫，压下扑通乱跳的心脏，“民女昨夜曾同皇上微服出巡，在路上遇见一杂耍团，觉得分外可疑，便一直暗中跟着，后来证明，这伙人果然不简单，他们专门拐卖幼童，资质好一些的，便送到南疆给大祭司做药鼎，资质差一些的，就留下来塞进杂耍团，掩人耳目，而这伙人的头目竟然就是户部尚书！陛下！当朝尚书都敢与南疆勾结，可见这朝中已经被南疆密探彻底渗透！若是再不彻底清查，只怕里应外合，墨国就如同囊中之物，任人采撷了！”
太上皇没有立刻回答，食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扶手，“孤凭什么相信你？当初若不是你，裕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酒酒暗自攥紧了拳头，“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民女已改名换姓，再不是从前的温寄芙，难道陛下还不能原谅民女吗？”
“原谅？”太上皇语气带着几分轻蔑，“你都要嫁入皇宫谋夺皇后之位了，孤还能容得下你吗？孤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三天内交出所有南疆暗探的名单，孤可以考虑让你和裕儿成婚，不过一旦礼成，次日你就要离开墨国，随便你死在何处，这第二个么……孤会即刻送你出宫，反正裕儿的毒已经解了，你再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了。”
林酒酒早就猜到了太上皇好猜疑的性格，断然不可能容得下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但是她根本没有选择。
林酒酒重重地叩头，“民女选择一！”
“好。那孤就成全你。”
林酒酒又叩了三个头，这才离开。
舒公公掌灯进来，眸露几分担忧，“陛下，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老奴扶您回寝殿早些睡下吧？”
“不急。”太上皇缓缓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孤让那两个老家伙出去调查，他们调查的怎么样了？可曾派人来进宫禀报过？”
“刚才来了一回啦。”舒公公顿了顿，似是在回想，“说大祭司在南疆布了不少暗探，甚至有一部分还是朝中大官呢！”
“真的？”太上皇细细思忖道，“那看来那女人所言不虚，在裕儿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些人的确是迫不及待了。”
“陛下……”舒公公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他一眼，“说句老奴不该说的，林姑娘着实配不上圣上，您不应该如此草率地答应他的。”
“若是不答应他，待到来日那女人死了，只怕这整个皇宫都要被他给闹翻！”太上皇不屑冷哼，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这几个儿子，怎么都个顶个的不中用？
尤其是这个，优柔寡断不说，还是个情种，这种性格，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
当初若不是太后以死相逼，只怕他也不会草草选他即位。
太上皇幽幽地长出了口气，“如今答应了他也好，让他成婚，也能了却他的执念。待到那情断肠发挥作用，无论是林酒酒还是温寄芙，他都不会再记得了，如此才能做一代明君！”
“若是……”舒公公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瞄着太上皇的脸色，“若是皇上还是不如您的愿呢？”
太上皇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过头，眸子冰冷地默默地盯着他。
舒公公还以为他动怒了，也不敢再多问，连忙垂首，正欲谢罪，却听见太上皇悠悠开口。
“江山不能易主，皇位却能换人。”
舒公公顿时一愣，换……换人？这意思是……
“去告诉叶钧，他孙儿的问题让他孙儿自己解决，过几个月便是北齐使臣来访，京城已提前开放与北齐的贸易口，兵力目前都派到了北齐和京中布防，没有能借给他的了。”太上皇不耐烦地起身，负手走向门口。
舒公公连忙跟上，“可是……听叶大人说，那僵尸蛊极为凶残，如今似乎又被大祭司炼化的更加可怖，刀枪不入，火舌不侵，连叶大人当初那招火烧王城都不管用了，若是您再不给他多派些兵力，这么棘手的问题，大将军恐怕……”
“身为孤的义子，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还如何能成为摄政王？”太上皇却态度坚决，“况且，如今孤能帮他，来日谁还能帮？指着那不成器的裕儿吗？”
舒公公隐隐约约觉得好像不太对劲，陛下这话中的指向，似乎有些太过明显了。
难道……
天啊，若是如此，这墨国岂不是真真正正要变天了？
“还有一件事。”
太上皇突然出声，舒公公连忙俯身道，“陛下尽管吩咐。”
“派影卫去救北疆楚太后和幼帝。”
舒公公应声抬头，表情染上几分焦急，“不行啊陛下，影卫是专门用来保护您的，怎么能去救那不相干的人呢？”
太上皇却摇头否认，“他们若长久地落在大祭司的手里，那北疆必然群龙无首，最容易被人钻空子，到时候若与南疆沆瀣一气，霆儿就是腹背受敌。”
舒公公这才恍然大悟，“陛下高明。”
这一步步，一件件，都是为了叶大将军的谋算啊……
“老奴马上去办。”
“嗯。”太上皇走进寝殿，“你去吧，孤倦了，要先歇息了。”
“是。”
舒公公小跑着一路离开寝殿，脚步焦急不停。
宫女关上门，太上皇这才转身朝着殿内走去，边走，边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来。
正是那日写着北疆大乱四个大字的信纸。
太上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墨迹，唇角带着几分似是懊恼似是缱绻的笑意。
——如英，欠你的，孤终于能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