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又下,歇了又歇,一整天天都阴沉沉的,永宁宫里也一片死寂。
秦安姑姑跪在温瑜的床塌前打着盹儿,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感觉床榻动了动,她这才忙睁开眼,起身朝着床榻凑过去。
“娘娘您醒了,您没事吧?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御医说您的烧已经退了,但身体还虚弱着,需要好生将养。”
温瑜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黑沉沉的永宁宫,只觉得恍如隔世。
“本宫睡了多久?”
一说话便觉得嗓子如同冒烟一般,干渴的发痛。
秦安姑姑看着温瑜脸色苍白的模样,只觉得一阵阵心疼,眼圈也红了,强忍着眼眶中的泪,“两三个时辰了,娘娘。”
“奴婢让小厨房给您熬了粥,做了些小菜,您身体虚弱,吃些东西好补充体力。”
然而温瑜却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怔怔的问着,“皇上不曾来过吗?”
“来过了。”秦安姑姑用绣帕掩了眼泪,“看娘娘还睡着,便嘱咐奴婢要好生照顾娘娘,然后回去处理政务了。”
“是吗?”温瑜苦笑,缓缓撑起身体,却见这偌大的永宁宫冷清沉闷,外面的雨还在下,似乎也没有停的意思。
温瑜就这样怔怔的望着外面,秦安不知她在想着什么,一时间也不知为什么心情随着低落了起来,也不敢多问,便这样默默的站在一旁等着。
不多会儿,小宫女捧着托盘走了进来,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娘娘,药熬好了,您现在喝吗?”
“这是什么药啊?”温瑜沉声问道。
小宫女有些意外,“回娘娘的话,是李御医开的方子,给您养身体的。”
“皇上赐的药熬了吗?”
“还没呢。”宫女从善如流的答道,“不知娘娘何时醒,便一直没有熬,御医说这药是寒性的,娘娘吃多了恐伤了身子。所以要等娘娘醒了,确认娘娘的病好了才能吃。”
温瑜没有回答,秦安姑姑却敏锐的感觉到,她今天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看着她异样冰冷的神色,急忙打岔道,“娘娘刚醒,这些苦药暂时不喝也罢,不如先放着,等凉一凉也好入口些,奴婢去拿两块蜜饯来给娘娘。娘娘一会儿先吃了蜜饯,再喝药便不觉得苦了。”
说完,她冲着那小宫女使了个眼色,挥了挥手示意她将药放下就离开,小宫女立刻会意将药的托盘放在桌上,转身走出了宫殿。
“娘娘看起来心情不大好,要不要奴婢去通知皇上过来陪陪您?”
秦安的姑姑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温瑜的脸色,“皇上一向最挂念您了,若是听说你醒过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安姑姑总觉得温妃娘娘性格单纯且依赖皇上,若是听见皇上来看她的消息,应该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温妃娘娘的心情好像格外失落。
即便是听见了她这样说,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后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不必惊动皇上了,皇上不是忙着处理政务吗?他国事繁忙,本宫这点小事还要劳他操心,那岂不是太不懂事了吗?”
“娘娘……”秦安不解,“为什么?娘娘……今天看起来怪怪的,是在怪罪皇上没有陪您吗?皇上一定不是故意冷落您……您也别使小性子了,这样皇上会更担心您。”
“他是万金之躯的皇上,贵为九五之尊,本宫如何能怪罪他?本宫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觉得心口闷闷的不太舒服,想出去走走罢了。”
秦安倒是没有怀疑,只是担忧的说道,“娘娘,如今外头才下过雨,空气都是湿冷的,御医说您这番风寒伤了肺腑,万万是不能再着凉了。否则您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若是再伤了内里,那可该如何是好?”
“不要紧,本宫不过是随便走走,若是冷,多添两件衣裳便是,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温瑜起身就要往宫外走,秦安姑姑紧张地跟在她身边。
既担心忤逆了她,会让她更加动怒,又怕她现在身体底子单薄,出去逛上一圈,回来身风寒会更加重。
“娘娘,您还是别出去了。”秦安姑姑左想右想,只能苦口婆心的跟在她身旁劝着,您的身子现在受不得寒凉,您如果想要什么,奴婢去给您取,您若是只想走走,便在宫内走一走吧。这一场春雨,这院子里的花儿也快开了,奴婢扶您去看。”
然而温瑜却像是铁了心似的,无论秦安姑姑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一门心思要往宫外跑,秦安姑姑急得不行,正要把皇上搬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偏殿内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什么声音?”温瑜愣了愣。
秦安姑姑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娘娘,一定是定国公府的小少爷哭了,小少爷年纪尚轻,刚刚离开亲生母亲一定是不适应,皇上将她托付给您,便是希望您好好照顾。”
“可若是您身子不好了,那还怎么照顾小少爷呢?况且您若是染了病气,过给了小少爷,那岂不是辜负了皇上对您的期望吗?”
看着温瑜的表情似乎有所动摇,秦安姑姑连忙加强攻势,苦口婆心地劝着,“娘娘,您若是想出去逛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就先随奴婢进去看看小少爷。”
“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么小的孩子依赖性更强,说不准是想您了呢?”
秦安姑姑说完就提心吊胆的看着温瑜的脸色,生怕她又不管不顾的想要冲出宫去。
好在她心里似乎还是挂念着小少爷的,眼神微微闪动,似乎有所迟疑片刻,她才开口。
“小少爷许是饿了,去找奶娘来。”
“是。”秦安姑姑忙回答道,“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小少爷一定是想您了。”
温瑜这次没有拒绝,由着秦安姑姑扶着一路走到了偏殿。
偏殿内没有人。
只有小家伙一个人躺在摇篮里,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