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杨侍郎若说不能,那就相当于是承认了,他是在故意刁难墨国使臣。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那是自然的,太后也确实有派人出使墨国,以期两国重修于好的意思,只是两国之间相去甚远,就算此刻定下人选来,等到了墨国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使臣总不能要等到那时候,再同北疆的使臣一同向对方的君主行三跪九叩之礼吧?”
“那自然不是。”沈长歌轻笑。
杨侍郎这才放下心来,“那便好。”
然而沈长歌却话锋一转,“陛下已派墨国礼亲王来北疆,此刻就在禾城中。他虽不是皇上,但却是皇上的亲长兄,又被封了亲王,可见也是极受太上皇重视的,想必应该也受得起你北疆使臣这一跪拜之礼吧?不如杨侍郎现在就将太后属意的那位使臣送到禾城去吧,也好让我们双方共同达成协议,更显得公平。”
杨侍郎脸上的高傲与得意终于绷不住了。
礼亲王虽是亲王,但到底也比皇上低一层,他们北疆的使臣,不去拜墨国的皇帝,反而去拜墨国的王爷,这又是什么说法?
说明他们要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杨侍郎先前还觉得眼前这四个不过乌合之众,但此时看来,他们似乎分工默契,那周先勇看似鲁莽,却是在给这姓沈的递话头,让她顺着借题发挥,这墨国人果然就是阴险狡诈。
他哪里知道,周先勇是有多么看不上沈长歌,沈长歌会接他的话,也不过是平日里讽刺他太多了,习惯了而已。
不过杨侍郎却不敢再为难他们了。
那跪拜之礼就被当做没发生似的揭过,很快教完了,也演礼完毕,杨侍郎就又带着人回去了,沈德东堆着笑容跟着出去,嘴里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就把话套出来了。
而沈长歌则长出了口气,坐下,喝了杯茶水,这才感觉喉咙中不那么干渴了。
等她又喝了好几杯茶水,确认自己不渴了之后,才回头去拿周先勇口中的堵口布。
然而堵口布拿下来了,他也没说话,整个人还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叶霆表情淡淡,“让我点住了。不想让他吵你发挥。”
沈长歌忍不住笑,“你知道我会把那眼高于顶的侍郎赶走?”
叶霆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毕竟长歌最近越来越会耍赖了,别说他们了,便是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我就知道你嘴里没好话,不是取笑我,就是取笑我。”沈长歌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只是这礼部侍郎尚且不足为惧,就算是不爱理他了,把他打晕了扔出去了也没有什么,可明日要面对的却是太后,我……”
“紧张?”叶霆走到她面前,掐了掐她的脸颊,“紧张又为何要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就说你染了风寒,不想过病气给太后,他们自然会将你放行。”
“都到这儿了,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沈长歌叹了口气,抱住他的腰,“况且你不是说了么?我们要生同衾,死同穴,才算得上是夫妻啊。”
叶霆眸子一动,半蹲下身子,注视着她的双眸,“你能有如此觉悟,我还是很开心的。但我并不需要你真的为我涉险,毕竟我才是男子,我应该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保全你,万不得已的时候,舍弃自己也要保全你,只要你活着,我便安心了,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我是死都不得安宁。”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沈长歌眉头紧蹙,“明天就要见太后了,你说这些话未免也太不吉利了吧?我们都不能死,都要好好活着,我们还要看着小凤凰长大呢!”
“好。”叶霆浅笑,“我们一起活着,活到小凤凰长大,活到两百年后……”
“两百年?”沈长歌猛地抬起头,“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小凤凰长成玄凤那样子怕是要过个几百年了,这可怎么办?能不能加快一下进程啊?现在玄凤也不管它了,我百年之后若是有个什么,它可怎么办?”
“别慌。”叶霆按住她的肩膀,“它毕竟是凤凰,只怕比你还聪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太好了……”沈长歌这才放下心来,却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眉头紧皱,“你说谁笨?”
叶霆只笑不语,揉了她的头半天才缓缓道,“我想出去走走,你要不要去?”
沈长歌想了想,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好啊。”
起身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问题要问的,但是转瞬之间就忘记了。
两人并肩而行,很快就到了王城繁华的商业街。
北疆的百姓虽然忧心天气,但是日子还是要过,因此商业街还是繁华而热闹,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看起来虽然与墨国的商业街很是相似,但其实又是不同的,就比如他们卖的一种酥糖,就是沈长歌没见过,甚至在京城中连吃都没吃过的。
不过那味道很奇怪,她不是太喜欢。
两人沿着商业街逛了一会儿,忽然,沈长歌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红衣身影,就浑身瘫软地躺在墙边,已经昏迷了,手脚都弯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好像已被人折断了。
他的头发有点长,且纠结在了一起,沈长歌费了半天劲才剥开,看到他原本的模样,可也不由得一惊,这男人分明就是之前想要取她性命的骚包男!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被弄得如此凄惨,如同一个乞丐?
沈长歌下意识地回眸看向叶霆,“他的四肢都被扭断,若是放任下去,再过半天肯定命就没了。”
叶霆沉默,“你若愿意救便救,不愿意救便不救,不会有人怪你。”
“可也不会有人夸我。”沈长歌苦笑,毕竟这男人就是敌国的人,那就是敌人。
但她总觉得,这件事兴许有楚太后有关,从他的身上没准能挖出不少太后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