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好了,两位慢用。”
馄饨摊老板端着两碗馄饨放到二人面前,沈长歌垂眸看着那碗清汤寡水的馄饨,心里却如同巨石投湖一般,泛起了阵阵涟漪。
“我也知道这事情缘由即是如此,可这是两国之间遗留已久的问题,我又没有办法改变。”
“你难道就不想想,当年大长公主为什么连夜奔逃,千里迢迢的把你送到定国公府交给林夫人?难道就因为定国公是她的儿子?”
“她能保证你的身份将会成为秘密永远的保留下去吗?那她为什么不干脆将你交给太上皇?只要是她交代下来的事,就算他真的厌恶你至死,也绝对不可能对你怎么样。”
“顶多就是把你好生将养着等到了适婚年纪的时候,就把你随便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可大长公主并没有这样做。
“她不仅没有将你交给父皇,还将你交给了林夫人,并好生将你抚养长大。若不是父皇挑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只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就是那个大祭司苦苦寻找的南疆圣女。”
沈长歌静静的注视着赫连德,眼神有些复杂,思绪却不禁回到了通过时空门回到现代的时候。
她从没想过自己一直想要找寻的大长公主的身份,就是自己最最敬爱的老师。
是老师,亲手将他放到了这个时空之中,就连原以为是意外的穿越,也不过是老师一手策划。
老师将她送到定国公府是为了让“南疆圣女”活下来,只有这样老师才能继续监测这个时空的文明会不会延续,会不会有更高级的文明衍生。
可当时的大长公主也未必是老师,很有可能就是原来的大长公主。
那她将自己送到定国公府,也许就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在墨国长大,将来有一天能够平息墨国与南疆之间的宿仇。
想到这里,沈长歌的心情变得又沉重了许多。
她突然变得摇摆不定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
她是不是不应该冒着这样的风险回到墨国,她是不是应该继续活在她原本熟悉的时空?
可是老师已经说过,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即便留在现在,她所能剩下的也只是一具躯壳罢了。
与其让意识留存在一个幻想的世界,还不如回到这里完成她原本应该完成的宿命。
“我们走吧。”
沈长歌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饨抬起头,才意外的发现赫连德竟然也在吃,虽然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嫌弃。
被沈长歌发现,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看什么看,许你吃就不许……不许我吃吗?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吃极了。”
一旁的老人大着胆子说道,“客官,您这就是冤枉小的了,这两碗馄饨加起来才六个铜板,您还想吃什么呀?那山珍海味好,小的也想放进去,可小的不是也没这本钱吗?”
看着老人笑得一脸谄媚的样子,赫连德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将一锭银子扔给了他。
老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但言语上仍在推脱,“这小的怎么能收呢?小的馄饨才六个铜板,这一锭银子也太多了。”
“你这馄饨味道不错,这是你应得的。”
赫连德表情平静,沈长歌静静的看着他,却觉得他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老人的表情看起来多了几分落寞,“当年南疆与墨国一战,小的的大儿子战死沙场,二儿子也不知所踪。朝廷给了些补偿,可终究无济于事,老婆子又生了病,很快就花光了钱。”
“现如今只能做这些小生意糊口,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无所谓了。”
说着,老人又笑了笑,“今日多谢二位光顾,若是二位再来,小的一定准备最好最好的馄饨,只当是报答二位。”
赫连德没再说话,转头就走,这点银两对于他来说还算不得什么,沈长歌也跟了上去。
“你看到了吗?”赫连德坐上轿子,“当年那一场战争,无数百姓受尽了苦难,就算你能说服父皇原谅他们,可是百姓不会原谅他们。”
“本王给你的选择便是你如今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只要等这些人死了,没有人再知道南疆的事情,你的身份也会永远成为秘密。”
“朝廷也会趁机收复北疆,从此再也没有战乱,天下归一,太平安定。这才是父皇要做的事,凭你一己之力是不可能说服他的。”
“你能做的也不过是保全自己而已,难不成你还想连累整个定国公府,连累叶霆吗?”
沈长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委婉地说道,“若是还有南疆百姓活着呢,若是当年你们并没有把所有的南疆百姓都抓来呢?”
“兴许……这些人也还有家人在等着他们回去,你们却这样将他们活活困死,难道不是在激化矛盾与仇恨吗?”
赫连德先是停顿了一下,接着才冷冰冰地说道,“墨国泱泱大国,何惧这些蝼蚁。”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再不济赶尽杀绝就是了。”他的眼神带着寂冷,“大祭司已死,他们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沈长歌沉默了,或许太上皇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南疆人若要反叛就需要领袖,而她的身份就是最能将南疆人凝聚在一起的。
所以太上皇才要这样威逼利诱着让她远离南疆百姓,最好是连她也赶尽杀绝才好。
“你也不用害怕,父皇既然说了,只要你将事情办成就会帮你隐瞒你的身份。到时候你还可以嫁给叶霆,虽然不是正妻,但做个侍妾你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多谢王爷提点。”沈长歌眸子忽然一黯,语气带了几分冷硬,“剩下的路就不劳烦王爷了,昨夜多谢王爷搭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昨天不是已经答应了本王,要替本王劝服那些南疆奴?”赫连德忍不住眉头皱起,“难不成你还准备出尔反尔?”
“太上皇不也是如此吗?民女不过是效仿罢了,王爷就等着飞鸽传书吧。”
赫连德还想再说什么阻止,可是沈长歌却已经提起轻功消失在了热闹的街巷。
旁边的轿夫看了原地消失的身影一眼,又回头看向赫连德,眼眸中带着一份迟疑,“王爷追吗?”
赫连德沉默了半晌,缓缓闭上了眼。
“不了,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