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沈德东光顾着义愤填膺,倒是没往深处想。
此刻仔细一想,倒是也觉出些许不对来,就像是路情说的那样。
若是要选妃封嫔,至多也就七八人左右,可他却是问过几乎整个王城仍然留下,愿意相信大祭司的那些百姓,他们可是说,这一次进宫的至少百余人!
且不说幼帝如今年纪尚轻,就是古往今来,也没有如此广纳后宫的啊!
“难不成真有什么猫腻?”沈德东一下子担忧起来,“都怪我,光顾着回来给你传消息,倒是忘记了再仔细问问。”
路情冲他笑笑,唇角微扬。
“无妨,你这次带来的消息就已经很有用了。至少我们知道大祭司已经在准备着某项阴谋,我们必须立刻进宫,将幼帝救出来,再解救那些无辜可怜的姑娘。”
“是。”沈德东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原本他们是打算趁夜摸黑进去的,可是现在天上两个太阳将整片大陆都照耀的亮堂堂的,想要不动声色地摸进城还可以,摸进宫……多少还是有些难度。
大祭司那么谨慎小心的人,一定会在宫中安排很多人手看着幼帝吧?
路情也有些为难,思考了片刻,终于孤注一掷似的,将手中剑啪地一声摔在桌上,“既然如此,那我们等一会儿太阳落山,天上只有三足金乌的时候就摸进城去吧。”
“左右也没有更好的时候了。”沈德东点头应和道,“那就听你的好了。”
“我回房去收拾一下。”
路情说完,也不等沈德东回答,就先行上楼去了。
他的伤口似乎有撕裂的迹象,之前沈长歌交代过他,现在天气炎热,伤口极易化脓,他必须每日服药,及时清理创口才行。
路情转身进了房间,将门掩上,而后脱下衣裳,露出了泛红的伤口。
的确如他预料的那样,伤口有些化脓,不过还好,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处理,倒是还应付的过来。
只是这还没长好的伤口。碰一下,是真的疼啊……
路情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用纱布一点点清理着伤口。
正当他聚精会神的时候,敲门声却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手下一个没注意直接戳了一下伤口,疼得他浑身一激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路大人!”
沈德东关切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方便进去吗?我刚才看你好像身体有些不舒服,才想起来你的身上还有伤口,我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的。现在这天气太热了,若是伤口化脓了,可就危险了。”
路情原本想说不用了的,可是眼前突然闪过沈德东周正的脸上眉头紧皱的样子,心里一个晃神,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进来吧!”
沈德东也没客气,推门而入,路情还没来得及拉起衣裳,虽然同为男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脸颊一红,“多谢沈将军,把药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然后就赶紧出去吧!好尴尬啊!
沈德东却好像并没有看出他的心里话一样,皱着眉头走到他身旁,光明正大地将他打量了一番,“果然伤口不大好了,这天气太热,伤口也不爱愈合了。”
“是啊。”路情胡乱答应着,“不过也没关系,有沈姑娘给的药,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我帮你处理吧。”沈德东一脸热心肠的模样,“你躺在床上,这样方便些,也快些。我看你好像不大敢对自己下手似的,这伤口都没处理干净。”
路情哭笑不得,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说,但又骑虎难下,只能别别扭扭地躺在床上,将最脆弱的肚子露了出来。
沈德东一手拿着金创药,一手拿着纱布,表情很是严肃。
路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脆地别过了头。
常拿剑的人手上都有老茧,指腹粗糙,动作也没轻没重。
但是沈德东却一直很小心,就好像害怕弄疼路情一样。
路情一开始还浑身绷紧,生怕会疼,但是久了发现比自己处理的可能更好,也就放松了下来,也不由得好奇地向沈德东看去。
“你从前常帮人处理伤口吗?感觉你还挺有经验的。”
“没。”沈德东一边将金创药撒在他的伤口上,一边声音低沉缓缓道,“只是那几天偶尔帮过沈姑娘的忙。”
想了想,他又笑着添了一句,“兴许是我有天赋也说不定。”
“是啊。”路情也跟着淡淡地扯动嘴角,“若你没有参军,没准还能成个好大夫。”
“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沈德东最后将伤口包扎好,抬起头,脸上的黄沙和汗水显得他有几分憨厚。
“在墨国,行医救人是最高尚的职业,必须从小就开始训练,且光有技术还不够,还要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心。”
路情起身洗好衣裳,表情带着几分疑惑,“连你也不合格吗?”
北疆有屠杀俘虏的习惯,但是他们墨国人似乎很是仁慈,最起码不会要了俘虏的命,虽然将他们带回去为奴为娼更让人生不如死。
沈德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是用来杀人的手,不是用来救人的手。像沈姑娘那样的人,才是命中注定要行医救人的。”
路情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信任她?明明她也只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你的伤不也是她治好的吗?”沈德东满不在乎地笑笑,“或许就是她有这样的魔力,让人愿意相信,她能为墨国创造奇迹吧。”
路情没再反驳,只是依旧倔强地撇了撇嘴。
天很快就要黑了,沈德东也没出门,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桌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静静地等着天色暗下的那一刻。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终于下山了,天空中只有三足金乌孤零零挂在空中。
已经等的快睡着的两人,默默看向彼此,眼神中都有着些许沉重。
最后,还是路情先微笑着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走吧,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