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腐肉如果不清除，会影响新肉的生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军医说的应该是要直接截断双腿吧？”
沈长歌说着抬头看向那高壮的汉子，他怔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沈长歌会猜到，但还是点了点头，“军医说中毒太深，回天乏术，叶大将军才说要把沈将军送回来，因为京中能人辈出，一定有人可以。”
只是他没说是沈将军的妹妹，高壮汉子也没想到一个看着娇小柔弱的女子竟然能解如此凶悍之毒。
但沈将军是年轻一辈中才华出众者，他思来想去还是添了一句，“军医说见血封喉杀人不过须臾，只是因为他一直用药压制，才只将毒锁住，没有侵蚀心脉，姑娘若是没有万全把握，千万不要逞强，免得伤到自己。”
这话若是旁人说，沈长歌肯定会以为是在讽刺她，但是高壮汉子明显眼神中写着担忧，并不是在嘲讽，而是真的在担心，所以她也是宽慰地笑了笑，“放心，你们先出去吧，两个时辰后再进来，顺便帮我叫一下绿芽，让她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沈康晟还有些担心，本想留下，但是被林霜云带走了，高壮汉子也跟着一同离去。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沈长歌单膝跪在床边，关注着沈耀灵的动向，他中毒已久又颠簸多日，实际上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就算解毒后怕是也要恢复很久才能恢复如初，而且，挖去腐肉并不是最痛苦的，腐肉挖去后再生新的肉芽，又痛又痒，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
沈长歌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哥，你害怕吗？”
沈耀灵虚弱地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战场都上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哥哥相信你，你大胆做就是。”
“哥……”
沈长歌忍不住眼眶微酸，前世她除了老师就没有别的亲人了，从来没有人如此相信她，甚至愿意把命都交到她手上。
她知道，沈耀灵并没有怀任何希望，甚至眼神都是灰色的，高壮汉子这一路一定为他找过不少大夫，可能连太医也看过了，但是见血封喉这种毒，京中的大夫肯定不会冒险一试的，治不死事小，真治死了，那是要赔命的，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就连沈长歌也不敢打包票，可沈耀灵却愿意相信她，这让沈长歌更加感动，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帮他治好，而且要让他的身体能够尽快最大程度恢复从前的机能。
很快，绿芽就捧着药箱进来了，“小姐，这是您要的药箱，怎么突然……啊呀！”
绿芽吓了一跳，险些把药箱摔在地上，还是沈长歌反应快，一把接过来，顺便拿出了手术刀开始进行消毒。
绿芽则愣在了原地，看着床榻上的沈耀灵一瞬间眼睛就红了，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少爷……您怎么……怎么……”
“没事。”沈耀灵抬眸看她，“别担心，一会儿长歌帮我处理完就好了。”
沈长歌调好了麻沸散喂与他喝下，然后转头写方子让绿芽去熬。
麻沸散起效没有麻醉药那么快，沈长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沈耀灵慢慢感觉到倦意席卷，可是看着沈长歌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怕哥哥醒不过来？”
“别胡说。”沈长歌连忙堵住他的嘴，“举头三尺有神明，当心听到你的话，真把你给收走。”
困意越来越深，沈耀灵淡淡牵起唇角，“他们不舍得。哥哥还要看着你出嫁呢。你心悦大将军，是不是？”
沈长歌愣了一下，“哥哥……”
“你不说哥哥也知道。”沈耀灵努力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等这次凯旋，哥哥就带人去找他逼婚，不管他想不想娶，哥哥都把他给你绑来，我妹妹看上的男人，谁都不能抢走。”
沈长歌心中又酸又涩，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一直到他睡着，然后将包扎伤口的纱布展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隐约能够看见军医之前是做过处理的，但是见血封喉这种毒，和金疮药会起反应变成一种黏黏糊糊的物质，虽然可以压制毒性，但是却会让伤处加重伤势，不然按照常理来说，只这么几天，伤口是不会腐烂的。
绿芽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虽然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乍一看见还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将热水放到了一旁。
“小姐，药已经在熬了，奴婢先给你打点热水来，您要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回去看着火候了。”
沈长歌点点头，“你先去吧，记得药好了凉一凉再端过来，这是用来外敷的，还有一个方子在桌上，你拿去煎了，一会儿拿给少爷喝。”
绿芽一一记住，转头出去。
沈长歌抿了抿唇，开始小心地给他清理伤口，清除腐肉。
麻沸散的药力比不得麻醉药，沈长歌下的量已经足够重了，沈耀灵却还是眉头紧锁，额头出了一层冷汗，沈长歌也很紧张，手都有点抖，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冷静下来，继续清理。
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等沈长歌全部清理完的时候，绿芽的两方药都熬完了，沈长歌再帮他缝合上药包扎，沈耀灵也不知是疼晕过去了还是怎么，总之睡得更沉了些。
绿芽站在一旁，既想看，又不忍看，咬着唇，表情都是扭曲的，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很快，沈长歌就把他的伤口处理完了，并嘱咐绿芽，“这药要用七天，之后每天你都记着熬好，提醒我来给哥哥换药，一天都不能断，否则毒性反噬是要人命的。”
绿芽连忙点头，沈长歌这才放心，走到桌旁，还不等绿芽反应过来，就抽过一旁的匕首朝手心划了一道。
“小姐！”绿芽骇然，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您……您这是干什么？”
沈长歌面容平静地抬眸看她，任由鲜血一滴滴落入药液之中消失不见。
“除了我的血，你还找得到更好的药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