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栋哈哈一笑:“没错。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嘱咐:“照顾好春妮,别听有的没的,要相信政府,相信国家。”
秦晓岚脸色红的像大虾,点了点头。
她走后,凌昆凑近赵国栋:“你小子,可以啊。把我们神农乡一枝花都拿下了。”
“什么一枝花?”
赵国栋莫名其妙。
“秦晓岚啊。”
凌昆笑得意味深长:“你还不知道?神农三枝花,她就是一个。”
赵国栋没好气:“就算你是领导,也不能乱点鸳鸯、信口胡说吧?我只是帮她要债,天地良心。”
凌昆摇摇头:“我来乡里时间不短了,秦晓岚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辣娘子。嘴巴厉害得很。刚才在你面前,她乖巧的跟新媳妇一样,还说她对你没动心?”
赵国栋心中一动,当然死不承认:“你堂堂一个乡长,怎么跟长舌妇一样八卦?”
凌昆笑了笑:“老哥只是提醒你,野花虽香,但千万注意。这一下,你可把老许得罪了。”
赵国栋皱眉:“老许怎么这么护着这矿?”
凌昆意味深长:“许乾阳宁可给钱,也不让你查账。你觉得呢?”
赵国栋瞠目。
干股?
要是在十八大以后,敢收煤老板干股,怕是十个许乾阳都得进去。
但这是2001年。
没有八项规定,这年头领导干部,胆子大得很,路子野得很。
赵国栋目光一闪:“打蛇打七寸。”
凌昆点头:“剩下交给你,记住——办成铁案。”
赵国栋了然。
这次突袭,打了许乾阳一个猝不及防。
但这种好机会,以后不会再有。
必须办成铁案,一棍子打死,让罗南天翻不过身来。
作为许乾阳的经济白手套,罗南天没少给他提供金钱支持,更可能是许乾阳网络上层关系的中间人。
斩断罗南天,对许乾阳乃至与他勾结的更大的人物,都将构成更大的打击。
赵国栋当众质问罗南天:“你们历年上报的死亡人数,才9个,为什么冒出这么多受害者?工伤死亡真实底数,到底多少?”
一声怒喝,引来百姓围观。
老秦头带着数百受害者家属,悲愤交加,七嘴八舌。
“对!到底死了多少后生?”
“我儿子尸体,还埋在矿山里!至今都找不到。”
“你个畜生,吃人不吐骨头!”
拿到赔偿,只是迟到正义的第一步。
对罪魁祸首进行审判,替死者伸冤,找回公道,才是受害者的终极诉求。
赵国栋的质问,引发了受害者更多共鸣。
罗南天轻蔑斜了赵国栋和众人一眼:“我敢说,你敢知道吗?说出来,吓死你!”
看他有恃无恐模样,赵国栋立即明白。
瞒报工伤死亡,绝不是一个罗南天能做到的。
甚至许乾阳都不能一手遮天。
这里面水很深,牵扯的人很多,很可能牵扯到县里、市里领导。
毕竟,安全生产是红线,人命大于天。
煤矿安全事故频发,死者众多,一定会引起更高层重视,影响一大批人的官运仕途。
杨青煤矿,已经成为江虹市官场的定时炸弹。
一旦自己揭开这秘密,自己将成为江凡县乃至江虹市官场公敌。
如果赵国栋是个正常官员,一定不敢揭开这屎坑,让自己成为公敌。
但!
巧了。
赵国栋不是正常的基层官员。
他已经深深得罪了县委书记马一帆、乡委书记许乾阳,这条线上主要领导都要置他于死地。
可以说,他本来就是县、乡官场公敌、异类。
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赵国栋冷冷一笑:“你敢说,我就敢听!”
“我管安全,就要把事情搞清楚。新官要理旧账。”
“党和人民的天下,有什么秘密,不敢公之于众的?”
面对这么坦荡的赵国栋,罗南天反而不淡定了。
他再莽,再野,也知道工伤死亡数目事关重大,一旦揭开,连他的保护伞都可能罩不住。
他支支吾吾:“说了,怕你受不了。你不怕死,我还怕死。”
好不容易把许乾阳赶走,黑恶势力被抓走,罗南天的办公室敞开。机会千载难逢。
赵国栋的打法,就是步步紧逼,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赵国栋转头对秦家富说:“他办公室里,应该有伤亡事故的记录、底帐。”
他没往下说。
这只是陈述语气,没有任何指示。
但老秦头多精明的人,振臂一呼:“走!去抄他的办公室,把咱孩子埋在哪找出来!”
人多胆气足。
杨青村民平时受尽窝囊气,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人,一点就炸。
“走啊!”
“快啊!”
几百人潮汹涌,冲入了罗南天办公室。
罗南天留下的几个小弟还有工作人员,惶恐散逃,作鸟兽散。
罗南天急的跳脚:“你们不许进去!你们要干什么?找死呀?警察!你们还不拦住他们?”
秦明将他死死按住,命令警察不许干涉,静观其变。
他有的是理由借口,能应付许乾阳责问——群体事件,基层矛盾,没有得到领导命令不能轻举妄动。
赵国栋目光一闪。
许乾阳不是说,他就是孙悟空,也难逃如来佛手心吗?
那他赵国栋就做个孙悟空!
大闹天宫,闹他个天翻地覆,颠倒乾坤,把神农乡的肮脏事都抖落出来,弄得大白天下。
罗南天办公室,肯定有诸多秘密,见不得人的事。
不一会,秦家富慷慨激昂,翻出一些资料大叫:“找到了!这是历次安全事故的底账!过去两年,死了三十几个人,咱们的孩子,就死在这些瞒报的事故里。”
人群哗然,炸了锅。
“瞒报这么多?”
“还我公道!”
秦家富看向赵国栋:“赵乡长!你说该怎么办?”
赵国栋整好以暇道:“事情,是你们发现的。你们又是受害者。我不好发表评论。但煤矿瞒报死亡属于违法犯罪行为。根据法律,受害者有权向有关部门进行举报,也有权向公安机关报案,也有权向媒体曝光。”
秦家富眨眨眼:“对,把这事曝光!村子里有个后生,在报社工作。找他去。”
“不能曝光。”
罗南天急眼了。
那么多瞒报漏报,要是曝光了。他背后的大人物,不光不能保住他,还得与他切割,他就真的完了。
若是平时,罗南天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有大把小弟去镇压这些村民。
但赵国栋出手,手下小弟都被公安控制,他罗南天只能干瞪眼。
看着复仇心切、热火朝天的村民,赵国栋笑而不语。
阿弥陀佛,这都是罗南天与村民的积怨、矛盾造的孽。
我只是适逢其会,赶上了而已。
跟洒家真的无关啊。
赵国栋破局之道,就是把事情闹大,闹到马一帆、许乾阳都兜不住,闹到他们自顾不暇,赵国栋才能自保。
罗南天破口大骂,跳脚想要阻止,但秦明把他塞入警车里。
赵国栋交代:“不让他与任何人接触,突击提审。重点审问他为什么要围攻政府领导、执法人员、车辆。其他的不用你管。”
秦明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最怕赵国栋这年轻领导不懂深浅,要公安机关审问罗南天一些重大犯罪事实。
罗南天与许乾阳的关系,连村里一条狗都知道,秦明怎么可能不清楚?
好在赵国栋只让他依规办事——罗南天带人围攻赵国栋车队,事实俱在,公安机关调查合情合理,许乾阳都不好说什么。
秦明点头:“赵乡长放心。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我最少能治安拘留他3、5天。如果上面要人力度不大,我还可以拖一拖。”
赵国栋点点头,秦明是个聪明人,处事有条理,未来重点观察使用。
“那就尽可能多拖几天。”
赵国栋不多停留,上车前往下一个调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