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林脸色阴冷，盯着赵国栋从何佳慧办公室走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连续一周，他没一天能睡安稳觉。
从跟踪赵国栋被人毒打那天晚上，他就没睡过好觉。
晚上，做了噩梦。
那个戴面具的丑女人容嬷嬷，把他按在椅子上，一股怪力力大无穷，让他根本挣扎不起来。
泛着幽蓝的针，刺入他的穴道。
剧烈的痛楚，让他痛不欲生，尖声嘶吼，满脸冷汗从梦中醒来。
但醒来后，他更加恐惧。
因针头旁，竟然真放着一根绣花针！
正是容嬷嬷那天折磨他的绣花针。
他非常笃定，睡觉之前，针头旁绝对没有这么一根针。
“啊，啊！”
范成林如同活见鬼，一蹦三尺高。
楼下传来怒骂：“楼上的，疯了吧？大半夜不睡觉鬼叫什么？”
范成林顾不上被人笑话，疯狂在家里找“女鬼”。
但怎么也找不到。
唯有六楼的窗户，被人打开，白色窗帘随风飘荡，犹如阴风习习的女鬼裙摆。
他跑到窗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如鬼似魅，悄然离开。
一连七天，那女鬼天天光顾范成林的枕边。
可惜，没有【聊斋志异】女鬼香艳的故事，每天只留下一根绣花针。
天天如此，一周下来，范成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黑眼眶更是跟熊猫一样重。
他不敢去告诉马一帆。
因为他知道，那“女鬼”根本不能按常理出牌，不能以常人来揣测。
一想到自己一睡着，那“女鬼”容嬷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自己枕边，留下一根绣花针，范成林就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容嬷嬷能留在针，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针刺入他的咽喉要害。
他哪敢告发？
一周睡眠不足，精神衰弱，范成林如同孤魂野鬼，工作也毫无状态。
再看到赵国栋，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千错万错，都是赵国栋的错。
他跑去马一帆处打小报告：“书记，现在赵国栋越来越过分了，跟县长走得很近。我亲眼看到他刚从县长办公室出来····”
马一帆正烦躁，冷冷道：“他们俩之间眉来眼去，当别人都是瞎子？我正要问你呢。你上次说跟踪赵国栋，拍他们两人乱搞男女关系的证据，有进展了吗？”
“啊，这····”
范成林支支吾吾。
他上次跟踪赵国栋进了一个小区，却在小区门口被个“容嬷嬷”袭击，痛打一顿，还拿走了他贪腐证据。
他哪里还敢去跟踪赵国栋？
“暂时，没有。”
“废物！”
马一帆烦躁地走来走去：“牛书记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明年经济不能超过市里平均增速，我就要下课了。游老板那项目，怎么还没投下去？”
范成林叫起来：“肯定是赵国栋，妒忌我的招商引资功劳。在何县长面前进谗言，说我坏话。县长现在不给我办融资，说风险太大，还建议我重点关注游老板。依我看，她分明就是打算搞乱经济、搞砸摊子，让你被市委追究下台。”
“砰！”
茶杯被重重砸在桌子上。
马一帆面容扭曲。
心腹的话，触动马一帆心中隐痛。
“这女人以为有背景，我就动不了她？”
他面容冰寒：“开常委会！我让她知道知道，是我这书记领导一切！”
何佳慧推开车门，走入县委大院，许晴在后面端着茶杯。
就任代理县长，已经两周时间，她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工作节奏。
县里工作，虽然繁忙，且大多数干部何佳慧都不认识，但何佳慧也有自己的优势。
那就是高层路线人脉广。
上面一个政策，她打两个电话，给省里、市里熟悉的干部就把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办起来事半功倍。
江凡县政府机关干部，也渐渐熟悉了何佳慧这年轻漂亮的女县长，认识到她不是一个花瓶，闲言碎语少了很多。
毕竟是县长，县里二号人物，一言就能决定很多人命运。
只是一来县委大院，何佳慧就浑身不舒服。
县委大院，很多人还在用怪异的目光偷瞄着她。
这两周，何佳慧一直忙的不可开交，在各个乡镇跑，调研基层情况，听取工作汇报，与底下人混个脸熟。
从现在看，各个乡镇情况虽然不好，但何佳慧心里有了数。
倒是县委机关这边，问题还很严重。
“县委办通知开会，没说什么议题？”
何佳慧询问县政办熊明。
熊明接替被撤职的杨得志，为县政办主任。
他茫然：“我问了，那边程秘书长没说。”
县委办主任，是由县委常委、秘书长程志强兼任，级别上比县政办主任熊明整整高一级。熊明也不敢多问。
程志强也没有迎接何佳慧。
何佳慧心中不快，走入会场。
她的位置，在县委书记马一帆的右边。
几个常委都到了，纷纷与何佳慧打招呼。
但常务副县长高振铎对何佳慧不冷不热，他是自己来的，没跟何佳慧一起到。
何佳慧黛眉微蹙。
从这细节中，她能感受到高振铎对自己的不满和敌意。
代理县长，如果跟常务副县长意见不一致，县政府很容易被县委书记分化瓦解，逐个击破。
县政府也将失去独立性。
何佳慧本周数次想约高振铎谈话，都被他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不是下乡调研，就是去市里办事，总是不在单位。
副书记华增堂、纪委书记付玉有说有笑，走进来。
这两人倒是与何佳慧主动打招呼。华增堂还与何佳慧握手：“第一次党委会，跟县长握个手。”
何佳慧也起身，笑道：“以后还请华书记多多支持。”
“一定。”
华增堂并没有因为何佳慧的年轻而产生轻视，微笑坐在马一帆的左手边。
在党委会上，他这个副书记排序第三。
付玉排序第四，也与何佳慧打招呼后坐下。
何佳慧没有来得及多想，马一帆在程志强的陪同下，走入会场。
他看也不看何佳慧，坐在自己位置上，环视现场。
县长何佳慧补齐后，江凡县恢复了十一位常委。
常委一般设置为单数，因要避免投票时出现平票僵局，避免议而不决。
当然，如果近半常委不赞成，一般该议题也会暂缓或者撤下。
马一帆威严道：“开会。”
“今天的临时党委会，有三项议程。”
“一是传达学习市委牛书记在考察调研我县工作时的重要指示精神。”
“二是研究部署市委主要领导的要求在我县如何落实。”
“三是研究部署今年工作收尾，以及明年工作总体盘子。”
“总的来说，就是两句话——怎么看，怎么干！”
马一帆放下手中的稿子，威严环视全场：“牛书记考察调研时，县四大班子都在。都听到了牛书记要求了吧？明年，如果我们江凡县的增速，不能达到市平均增速。我，就要主动辞职！”
“但请各位放心！”
“在我下课之前，我会按照包保责任制，将责任逐个分解，压力层层落实，传导每一个领导干部身上！”
会议室，温度骤降10度。
每个人都被他森然的语气，惊骇心中一紧。
华增堂心中腹诽：“果然。”
以他对马一帆的了解，在受牛振东的敲打后，马一帆一定会“压力层层分解”“责任层层落实”，将每个人都绑在他身上。
他刚才的话翻译翻译意思是——你们别幸灾乐祸，我死之前，一定拉足垫背的。
对于领导，这本来无可厚非，是上级给他的权力——问题是马一帆抓经济，是螃蟹吃豆腐，吃的很少，抓的很乱。
他根本不懂经济，脑门子还是老思想老观念政治权术那一套。
纯粹不懂还好，大胆放权也行。
问题是马一帆还很喜欢玩弄权术，巩固自身地位，不光不懂装懂，更疯狂打压任何不同意见。
他心里装的，只有权力，没有人民。
这种货色，怎么能适应新形势新任务的要求，带领全县干部群众奋进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