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林家作为特殊世家,宝贝女儿险些遇害,自然一肚子气,不会给汉南什么好脸色,万幸没出大事,但各种压力还是施加了过来。
听说省委还为此召开常委会,研究部署在全省范围进行一次严打专项行动。省公安厅没少被省领导骂、拎出来痛批。
省厅倒大霉,作为始作俑者,江虹市局压力更大,天天被省厅骂。
作为经侦大队长,左兰这是将气发赵国栋头上了——市局很恼火啊——你赵国栋既然知道央视记者暗访,你干嘛不通知我们派人保护?打个电话很难吗?但凡我们有人在,罗南天至于那么无法无天吗?我们江虹市至于丢人现眼?
赵国栋唯有苦笑。
他总算知道,什么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在全国人民面前有多风光,市局在全国人民眼里就多无能。
这是无意中,得罪了市局啊。
好在左兰点到为止,正色道:“当务之急,是先追回被罗南天藏匿的两亿多巨款。我们经侦大队已经查了十几天,但没有头绪。想要问你们政府有什么线索?”
她直指赵国栋:“听说之前为找罗南天索要赔偿,有乡亲冲入了罗南天办公室,掌握了一些线索资料。或许跟巨额资产有关。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
凌昆看向赵国栋:“国栋,左大队长是冲你来的。你跟她介绍介绍。我还有点事。”
看到左兰来者不善,凌昆很不讲义气,留下赵国栋断后,自己撤了。
赵国栋翻了个白眼,整理一下思路:“当时,确实有部分受害群众,冲入了罗南天办公室。但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指使的。您如果要了解情况,我相信这些群众很乐意交出资料。”
左兰旁一个中年警察,双眼充满血丝不耐烦道:“那些资料我们都拿到了,线索都核实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你跟罗南天接触那么多,想想还有什么线索?”
赵国栋笑容很官方:“既然没查到,我也没有其他线索。说实话,我们更希望能找到罗南天藏匿转移的财产,不然乡里工作很被动。但爱莫能助。”
一句话,他赵国栋不欠谁的。爱谁谁。
要是好说好商量,赵国栋还乐意多想想,对方一副质问语气,赵国栋才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送客。
“你!”
中年警察没想到赵国栋不配合,气得站起来要发火。
左兰拦住他,摇摇头,对赵国栋歉意道:“赵乡长,别见怪。煤矿事件爆发后,我们经侦大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省厅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挂牌督办,我们都半个月没回家了。”
赵国栋脸色缓和下来。
他能听出左兰求助之意。
何况,这案子跟他也有直接关系。
赵国栋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们找找线索。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你愿意帮忙?”
左兰美眸一亮。
“大队长。”
中年警察眉头一皱,不满道:“这是立案后的案件,只能由咱们公安部门侦办。案情都是保密的,怎么能让外人瞎掺和?”
赵国栋心中雪亮。
这中年警察立功心切,自然不愿意让赵国栋加入。
如果案子没破还好,如果案子破了,市局的名声岂不是雪上加霜?
罗南天暴力犯罪被赵国栋阻止,救下央视记者,让市局灰头土脸。
罗南天转移资产、经济犯罪,市局查了半天,还是靠赵国栋破案?
那市局还有什么用?
面对部下的坚决反对,左兰叹了口气:“大田,我知道你憋足一口气,想要拿下这案子。但罗南天狡猾的很,狡兔三窟,他有三本账,都是亲手编制。连他落网的亲信都不知道财产转移到什么地方。上面限期一个月,我们在规定时间内肯定拿不下来。”
左兰看向赵国栋:“赵乡长对罗南天了解最深,搞不好有什么办法能协助我们。”
中年警察叫罗大田,是经侦大队副大队长,一辈子老经侦了。
他想了想也实在没办法。
半个月来,他带人日以继夜,掘地三尺,要找出罗南天藏匿的巨额资产,但都无济于事。
这样下去,省厅、市里都要问责。
他只好把头转向一旁,闷不做声。
左兰低声道:“赵乡长,方便跟我们一起去现场吗?”
赵国栋点点头:“罗队说的没错。我不是搞公安的,更不懂经侦。很可能帮不上啥忙。但政府和公安目标都是一样的。既然经侦找到我了,我一定尽力。”
赵国栋跟随左兰等人,又一次来到罗南天的办公室。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临时指挥部。
烟雾缭绕,差点把赵国栋熏出来。
几十杆大烟枪在这里日以继夜蹲了半个月,那味道可想而知。
左兰俏脸一红,让人把资料拿给赵国栋:“这些案子资料,还请赵乡长保密。”
赵国栋爽快道:“啥乡长乡长的,听着别扭,叫我国栋吧。”
左兰也是个爽快性子:“行,以后熟了。国栋你先看看他的账目。”
赵国栋看了看那堆积如山的账簿,就一阵头大:“我不是财务出身,看不懂。”
罗大田冷哼一声,意思“我早说过”。
左兰笑了笑:“我解释一下。我们发现罗南天确实涉嫌严重经济犯罪,利用虚增支出、偷逃税款、伪造报销、假造合同等方式,累计转移了煤矿资金2。6个亿。”
赵国栋目光一闪。
2001年,2。6个亿对国家级贫困县真是一个天文数字。
全县一年财政收入,也达不到这个数。
“他犯罪事实,已经基本查明。”
左兰继续道:“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这笔钱。”
“我们查遍了罗南天、他亲戚和手下的银行账户,找不到这一大笔钱。”
“我们分析,罗南天很可能把它兑换成外汇、黄金等有价实物资产,藏匿了起来。”
“罗南天的住处、老家,乃至几个情人的家,我们都搜查过了,硬是找不到。”
“两点五个亿,不翼而飞。”
“你有什么线索没有?”
赵国栋秒懂了经侦的难处——罗南天犯罪事实清楚,但找不到最重要的赃款。
追赃挽损,是经侦业务一大核心。
找不到赃款,就没法向上交代。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赵国栋的脑海。
“对了,上辈子有个新闻。是江虹市一个著名煤老板的。”
赵国栋飞速搜索着记忆,努力回忆着:“我从报纸上看到的,那应该是2005年,江虹市一个著名煤老板涉黑被查,在他家里没有找到财物。但听说这个人很念旧,经常回老家祭祖,经侦部门找到他老家,查了半天也没有先线索。”
“这人线索就此中断。几个亿财富不翼而飞。”
“直到一个流浪汉无意在他家祖坟附近转悠,意外碰倒了祖坟墓碑,发现下面是一个被几层塑料布包裹的大保险箱,才知道他把钱在国外都兑换成金条,走私回国,埋在老家祖坟里了。足有三吨多。”
“这消息当时很轰动。”
赵国栋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紧:“我只记得,这煤老板是江虹的,但到底是不是罗南天,就记不住了。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时就当奇闻异事听的。”
“就算是罗南天本人,但时间线不对。现在才2001年,那是2005年的事,他有没有这么干,还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赵国栋决定试一试。
毕竟,罗南天的巨额赃款一旦起获,也有利于解决赵国栋分管领域的赔款等事宜。
但赵国栋要保护好自己。
毕竟,他“不该”知道这些罗南天秘而不宣的隐私。
连这些多专业的经侦警察都找不到罗南天的财富,赵国栋要是一口叫破,就太惊世骇俗,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赵国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斟酌词句,试探道:“我问一句,这次起赃的赃物,作为罗南天最大受害者,是不是该物归原主,还给杨青煤矿?还是怎么处理?”
左兰笑了:“我们经侦只负责起赃,并不管赃物的处理。到底是发还煤矿偿还债务,还是什么,需要领导来决断。”
赵国栋摇摇头。
这个回答不够好。
两个多亿,很容易引起觊觎。
赵国栋一通忙活,很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这种破事,他才不干。
左兰敏锐把握到赵国栋情绪变化,眉头一皱。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赵国栋可能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对病急乱投医的经侦大队,哪怕一点破案线索也是关键的。
她一咬牙:“虽然我不能保证什么,但如果根据你提供的线索,破获了案件,起获了赃物。我可以在法律和规则允许范围内,尽快简化手续,由经侦大队移交给神农乡。毕竟赃物物归原主,也是法律。”
赵国栋等的就是这句。
对神农乡和赵国栋来说,最大的利益在于罗南天转移的财富,能回到乡里,稳定秩序,重整煤矿。
左兰态度很真诚,不像是假话。
何况赵国栋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她履行承诺。
赵国栋点点头,对一旁乡政府的人说:“大家都听到了。找到的财富,要优先归还神农乡和杨青煤矿,这一条要写到会议纪要里去,左队长要签字认账哦。”
乡政府各部门的人,纷纷点头。
他们也迫切盼望,能尽快找到罗南天的财富,帮助乡里度过难关。
没钱,什么也干不成。
谁想到,赵乡长竟然有办法能办到经侦都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