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
牛振东声调提高八度：“请什么假？什么狗屁重要会议能比接待李超人还要紧？别扯淡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接待港资考察团。其他一切事务，都是官僚形式主义，都给我推掉。”
“那好，要是马书记怪罪下来，我可拿您这话说了啊？”
赵国栋一本正经。
何佳慧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太坏了，不声不响给马一帆告状、挖坑。
牛振东沉浸在李超人即将到访、8亿大项目就要落地的狂喜之中，哪有心情管什么马一帆的感受？
他皱着眉头，冷哼道：“这个马一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全市正在决战开年、全力冲刺、大干快上的关键节点，他却要开什么跟经济无关的会议，这不是闲得发慌？你不用去！全力以赴准备好李超人考察！”
“得嘞！”
赵国栋要的就是领导这句话，眉飞色舞走了。
牛振东兴奋地在书房转了两圈，想清楚后，拿起电话，打给了省长：“省长，打搅您休息。我有紧急事情要汇报。明天，李超人准备来我江虹市考察项目····”
那边省长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超人要来江虹考察项目？8个亿？”
“谁谈的？我怎么之前一点没听说？”
“哦哦，这么急？”
“好！我明天一早就从省城赶过来，亲自迎接李超人！”
“准备工作，马上进行。我会让省府办公厅跟你对接。”
李超人要来。
这个重磅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
汉南官场多少人将迎来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省里、市里，都飞快转动了起来。
唯独江凡县马一帆，还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毕竟，何佳慧、赵国栋都不想分半点功劳给马一帆。
何佳慧在县政府连夜开会对接待工作进行布置。
赵国栋回到神农乡，先去凌昆家，一个电话把睡眼惺忪的凌昆从被窝里拉起来。
“什么？你把李超人忽悠过来了？还要投资8个亿？”
凌昆震惊地睡意全无。
“对，明天上午11点，他就到市里。然后就直奔咱们乡考察。”
赵国栋面无表情，汇报太多，已经没有之前的激动了。
“这么大事，你怎么不早说？”
凌昆眼睛越长越大。
“你不是全权授权给我，让我包办吗？”
赵国栋笑眯眯：“我就都给你办了，省的麻烦领导。”
“你··”
凌昆被气得险些心脏病发作。
但一想李超人8亿的重大项目，凌乡长又马上觉得香得很，什么抱怨都没了。
去年，整个县里才多少GDP？
这么大的项目足够让神农乡支棱起来，一跃从吊车尾跳到全县领头羊！
“回头再跟你算账。”
凌昆一脸焦急：“现在要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赵国栋坦言：“李超人见多识广，什么都见识过。他之所以今天敲定，明天大早就来，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有时间粉饰太平，做什么准备。他要看最原始最真实的投资项目状态。”
“好在同仁堂的陈铭老总还没走，他考察完了，本来定好明天一早就走，正好让他一起见见李超人。”
赵国栋很清楚李超人性格——他做生意很讨厌官僚那一套，你越是遮遮掩掩，粉饰太平，他越是不会相信。倒不如大大方方，将最原始、本真状态展示出来，反而容易赢得他的信任。
倒是劲酒，赵国栋让秦晓岚连夜准备。
第二天，九点半。
马一帆踩着点，准时来到县委礼堂。
县委管理的干部，基本都到齐了。
上百人，鸦雀无声。
乐东福昨天临时通知开会，规定好了会议纪律，没人敢不来。
马一帆满意点点头。
利用这次机会，把赵国栋斗倒、搞臭、搞掉，让何佳慧失去一员干将、左膀右臂，自己对江凡县掌控力将更上一层楼。
至于经济？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到处都是？
范成林，也是搞经济一把好手！
他坐在主位上，左顾右盼，却勃然大怒。
因为被批斗的主角——赵国栋，竟然不在位置上！
连县长何佳慧，也不在。
马一帆脸色铁青，询问乐东福：“赵国栋呢？他怎么没来？”
乐东福也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让工作人员给赵国栋打电话：“书记，我们从八点就开始打电话。但赵国栋一直没接。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太不像话了！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
马一帆愤怒咆哮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对全场大喝：“我不怕提前告诉大家，今天大会的主题，就是传达市委牛书记的指示，严肃批评赵国栋！”
全场，哗然。
从主席台到前三排，人人交头接耳。
华增堂眉头紧皱，与付玉对视一眼。
这老东西，死性不改。
马一帆连消带打，借助机会，批斗赵国栋，顺便敲打何佳慧。
说好的全力拼经济呢？
说好的一切为经济发展大局让路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斗？
马一帆对乐东福道：“继续打！一刻不停打，直到打通为止！我倒要看看，这赵国栋连批评会都敢缺席，到底想干嘛？”
“本来，这位同志的问题只是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接受批评和自我批评，团结——批评——团结的方式处理，就可以了。但他却胆大妄为，像孙悟空一样不服组织处理，那就怪不得我了。”
“乐部长，我就在这里等。等着你打通他的电话！”
“今天，赵国栋不接受批评，不过来，我就不散会。一直在这里等！”
马一帆斩钉截铁，对着众人道。
全场，乱了。
人人窃窃私语。
马一帆脸色铁青，内心却在窃喜。
赵国栋，你太嫩了。
如果你过来，我也不能就凭市委书记一句话，就免了你官。毕竟形式主义不算大问题，能让你苟延残喘很久。
但你不来，这就是大问题了——组织的命令你不听，不收拾你收拾谁？
这次，一定要双开赵国栋！
“还有县长！？县长呢？她怎么也不来？”
马一帆咆哮如雷。
乐东福眼看县委书记脸色越来越难看，山雨欲来风满楼，急忙亲自去打电话。
谁想，连何佳慧也不接电话。
县委礼堂的气氛，变得越发古怪。
众人又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
已经11点了。
何佳慧、赵国栋，始终没有出现。
全场早已乱了。
干部们议论纷纷。
“赵国栋，还没来？”
“这是铁了心不来了吧？”
“赵国栋，胆子真大。这是不想干了？”
“我看他早写好辞职报告，破罐子破摔，要给马书记一个难看。”
马一帆气得发疯，心态渐渐从窃喜到焦虑。
“姓赵的这么大胆子？除非他不想要这官位了。”
“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乐东福突然叫道：“书记，打通了！我总算打通赵国栋的电话了。”
“开公放！”
马一帆豁然站起来，眼中喷火。
乐东福急忙打开手机公放。
手机中传来赵国栋的声音：“乐部长，不好意思啊，我一上午都在忙过。没接到你的电话。”
“赵国栋！”
马一帆没等乐东福说话，一把夺过手机咆哮道：“好你个赵国栋，无组织无纪律！今天上午通知你到县委礼堂开会，让你当众做检讨，公布对你处分决定。你竟敢擅自不来？我看你没资格再做副乡长，你别干了！”
他得势不饶人，正要一鼓作气，将赵国栋彻底赶出官场。
旁边，范成林暗暗得意。
“姓赵的，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县委书记？”
“还敢当众顶撞，不来参会？”
“这下谁也保不住你。”
他瞟了一眼华增堂。后者皱紧眉头，却没有说话。
范成林更加猖狂：“赵国栋，你死定了。”
在工作人员中，杜淑雯也窃喜：“姓赵的，你也有今天。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要被书记开除了！”
谁知，面对马一帆的咆哮，赵国栋却依旧不慌不忙：“马书记啊？我上午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参加您的批斗会。”
“你···”
马一帆怒极反笑：“赵国栋，你真会开玩笑啊？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大的过我这书记开干部会？我看你是不想当官了！从现在开始，我宣布····”
赵国栋不等他说完就匆匆道：“书记，不好意思啊。市委牛书记过来了，已经快到神农乡了，我正在准备迎接市委领导。您要批斗我，也得等市领导走后吧？”
全场，愕然。
市委牛书记去神农乡？
赵国栋去迎接市领导？
“放屁！？”
马一帆勃然大怒：“姓赵的，你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什么？市委牛书记来视察？我这县委书记能不知道？”
但赵国栋那边早就挂了电话，只剩下嘟嘟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