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及时回头，不要后悔终身。”
“焦点访谈里罗南天说你收了他干股和贿赂，到底是不是真的？”
许乾阳耷拉着脑袋，一头苍白头发，痛哭流涕，哭得像个白发苍苍的孩子，与之前霸道威武形象形成鲜明反差。
“我交代！我统统都承认。”
“我收了罗南天的钱，”
“我对不起组织信任，对不起党的培养，对不起老百姓·····”
赵国栋坐在一旁，吃瓜看戏。
唐正东冷笑：“你倒是聪明，知道赶快投案。”
“事实上，我们市纪委找过焦点访谈节目组，节目组提供了大量确凿证据，包括罗南天的内部账目。足以证明你牵扯其中。”
“现在你要做的，是一五一十，如实交代自己的问题，还有知道的其他人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是····”
许乾阳颓然低头，脸色灰败。
这高大威猛、作风霸道的乡委书记，一夜之间，竟然头发全白、满脸老人斑，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带他去双规地方！让他写材料！”
唐正东喝令。
纪委工作人员上去，将许乾阳带走。
与赵国栋擦肩而过，错身的时候，许乾阳看到了赵国栋，不由感慨。
年轻，真好啊。
24岁赵国栋意气风发、刚被央视树为优秀典型，与他白发苍苍、等待党纪国法严惩的贪污分子，形成鲜明反差。
前两天他大骂赵国栋言犹在耳，如今却攻守易势——他沦为阶下囚，赵国栋却成为座上宾，即将高升。
许乾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赵乡长，我错了。”
赵国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任由他被带走。
前任领导许乾阳，跟李秋原一样，已成为过去时。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唐正东气得牙根痒痒，却看到了赵国栋，换了一副表情，满脸笑容站起来：“国栋同志来了？快坐。”
赵国栋“受宠若惊”：“唐书记，我被开除了党籍，已经不能称同志了。”
小小副科，哪里受过副厅级领导这么客气对待？
这就是焦点访谈的含金量！
有那么一句话，领导情商很高，对你态度恶劣，只因你不值得他的情绪价值。
唐正东满面春风，摆摆手：“经过初步调查，事情基本水落石出了已初步核实，许乾阳贪污腐化，收受贿赂，沦为矿山犯罪团伙的保护伞，你作为安全分管领导，对杨青煤矿和背后保护伞做了坚决、有力的斗争。”
“你们知道，许乾阳贪污了多少？”
他愤怒一挥手：“投案后，许乾阳交代，这些年共收了罗南天一千五百多万，还有矿上一成五干股，每年还会大额分红，所以他千方百计替罗南天打掩护，充当保护伞，瞒报了至少20多个矿难死亡。”
1500万。
赵国栋暗暗咋舌。
虽然他早就猜到许乾阳不干净，没想到收了那么多钱。
2001年，一套房子才几万块？
自己查封煤矿，每天受损失的不只罗南天，还有许乾阳。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难怪许乾阳那么恨自己。
唐正东话锋一转：“但许乾阳不是唯一的保护伞。”
“根据节目里罗南天供述，市里、县里、乡里他都有人！”
“这些人都拿了他的好处。”
“我们纪委，要把这些城狐社鼠，统统挖出来！”
唐正东旁边，马一帆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赵国栋微笑。
马一帆是许乾阳的靠山，肯定也沾了黑钱。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就看市里有多大决心，深挖到哪一级了。
唐正东继续表扬赵国栋。
“央视记者被挟持绑架后，你又见义勇为，勇敢救出五位记者。”
“特别是杨青坝体溃坝，山体滑坡后，你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组织领导抢险救灾，避免了事态恶化、最大限度挽回了人民生命财产损失。”
“但许乾阳为一己私利，公器私用，挟私报复，对你进行极度不公平的打压和处理。”
“江凡县委作出了对你进行双开的错误决定。”
“刚才，我将查明的情况，向市委主要领导做了汇报。”
“市委牛书记非常感动，连说了三个好——表扬你是好青年、好党员、好干部。”
“根据调查组的调查意见，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责令江凡县委纠正之前作出的错误决定，撤销对你的一切党纪政纪处分。”
“哦。”
赵国栋一脸疑惑：“这么说，我不会被双开了？可县里的红头文件都印发下来了？”
唐正东狠狠瞪马一帆一眼。
马一帆如坐针毡，勉强笑道：“国栋，我解释一下。党章规定，上级党委有权纠正或者勒令下级党委纠正错误决定。我们县委受腐败分子许乾阳的蒙蔽，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就匆忙对你作出了错误处理决定。这是严重的工作失误。我代表县委，向你真诚说一声对不起。让好同志受委屈了。”
他站起来，竟然给赵国栋鞠了一躬。
赵国栋急忙上去：“马书记，你可别折煞我。我可当不起。”
他心中清楚——许乾阳自首，很可能是马一帆指使的。
马一帆比许乾阳更狡猾，手段更隐蔽。
罗南天在录音中没有指名道姓马一帆，加上贿赂名单也没有马一帆的名字，只怕他侥幸过关。
既然暂时扳不倒，赵国栋就要对县委书记保持应有尊重。
唐正东不悦敲打：“马书记，我要代表市委严肃约谈你。最近江凡县连续发生恶性案件、较大安全事故，给人民生命财产造成很大损失，给市委工作造成极大被动。我建议你们认真反思，好好梳理一下工作。特别是安全生产大过天，发展不能以牺牲生命为代价！”
马一帆冷汗直流，连连点头：“唐书记，我代表县委向市委做检讨，一定认真反思，举一反三，亡羊补牢，做好工作。”
市里各部门，都对江凡县提出严厉批评。
公安、安监、组织各个条线，都在狠狠批评江凡县。
墙倒众人推。
赵国栋看着作威作福的县委领导被市委骂的狗血淋头，心中偷笑。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时，江春权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请示唐正东。
唐正东看过文件一阵头疼，看了看赵国栋：“牛书记意思是？”
江春权低声道：“牛书记说省委意见，一定要挽留赵国栋，不然政治上我们太被动了。但这件事要注意方式方法，必须本人自愿同意，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唐正东一阵头疼。
自己这纪委书记，除了查案子，还要挽留赵国栋？让他心甘情愿留在汉南工作？
这都什么事啊？
都是马一帆搞的烂摊子，我还得替他擦屁股。
唐正东对马一帆没好气道：“你看看！你们要发文处理赵国栋，结果呢？”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人家赵国栋，被央视看上，又要高升了！”
马一帆心里很不舒服，拿起文件。
是央视发来的【干部商调函】：“汉南省江虹市江凡县：赵国栋同志现与你处工作，经研究，拟商调到央视总台新闻评论部，任焦点访谈栏目副制片人（正科级）。若贵部同意，请将其全部个人档案、近期表现、健康状况邮寄到我单位。此致，敬礼。联系人XXX，联系电话XXX，中央电视台总经理办公室。”
马一帆吓了一跳！
央视，那是什么级别？
正部级！
与汉南省平级。
一个堂堂正部级单位，竟然向自己一个处级单位，发来商调函，正常情况还有拒绝的可能吗？
而且，这上面连赵国栋的去向都标明了，不是平级调，而是提拔！
从副科，直接悍然提拔到正科。
还担任焦点访谈栏目副制片人（正科级）！
焦点访谈，炙手可热的全民新闻评论监督节目。
焦青天的含金量，没人比刚遭一顿毒打的马一帆更懂。
马一帆此时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
震惊、恐惧、畏惧、羡慕、后悔。
据他所知，央视进人极其严苛、极其困难，如果是一般工作人员还好，但正科级岗位显然是有总台编制的正式事业单位干部。
这是央视投桃报李？
因赵国栋救了央视当红台柱子，一遇风雷便化龙？
从商调函发出的时间看，就在昨天。
自己强行票决，通过党委会，双开赵国栋，结果央视就直接来打脸！
你不是要双开赵国栋？
好，我发商调函，直接过来要人！
还一反常规，指名道姓，在商调函中标注了赵国栋去向和职级待遇。
正常商调函，是不会写这么具体的，一般都是笼统写明商调到我单位工作。到了未来单位，再研究确定岗位。
这是什么？
这是赤果果当面打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