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尧沉默，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晴竹，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原来终其一生，每个人都在失去，只有在失去中成长，才能换来最好的结局。
从前种种都不重要了，从怀疑产生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四晴中到底是谁生出了异心，她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对四晴掏心掏肺。
回过头来看，她后悔吗？后悔自己第一次见到四晴时，就决定对四个人完全的信任，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会保护这四个人。
剧毒深入肺腑之时，晴云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解药吃下后，晴云是否想过就此结束她的所有计谋。
沈锦尧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原本她们之间，不应该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总是要伴随着这样那样的猜疑，可是等她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坚毅的时候，晴云跳出来给了她当头棒喝。
原来再一次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她的内心是这样的感觉，痛苦，煎熬，挣扎，沈锦尧不知道自己应该拿这四个人怎么办才好。
她多么希望现在有一个人能主动的站出来，说自己做做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至少给她一个原谅她们的机会，可是没有。
晴云的眼神躲闪，与从前很不一样，就算再怎么迟钝，沈锦尧也能看出来，晴云就是那个辜负了她的人。
何其可笑，四个人里面，她对晴云最好，因为她觉得晴云的单纯善良值得被她保护，所以她从不怀疑晴云，可是到最后，也是晴云伤害她最深。
“是应该好好休息休息，这些天你们跟着我，也受累了，从前答应你们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却不曾想，反倒让你们受尽了委屈。”
这句话，沈锦尧是发自内心说的，但有没有人能够听进去，她就不知道了。
晴竹整个人闲不下来，一听说沈锦尧决定休息，她的劲头更足，原本以为来了宫里，她们和沈锦尧接触的机会会更多，但没想到，沈锦尧现在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做，她们主仆能够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小姐，这段时间小姐一直忙着东宫那边的事情，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奴婢这就去做。”晴荷也高兴沈锦尧能够回来，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晴云面色古怪，看不出喜怒。
沈锦尧拦下忙碌的两人，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其实她知道，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晴云做的，那么她能隐藏的这么深，一定没有让其他几人知道。
毕竟晴翠三人都是乔家选出来的，从小就生活在乔家，背叛的可能性很小，晴云为了更好的伪装自己，也一定不会说出对自己不利的消息。
只不过晴云没有说，别人有没有发现却还是两说，万一有人发现了，却纵容晴云的所作所为，致使她们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危险之中，沈锦尧觉得，这并不值得她原谅。
如今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毕竟她们无论做什么事，都只是基于大平内部，还没有正式的和敌国对上，但身边就有一个内应，随时有可能让她们满盘皆输，沈锦尧就觉得，这一点不可原谅。
“别忙了，咱们主仆好不容易有机会说说话，你们还要忙里忙外的。”既然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晴云，沈锦尧也不打算太过声张，此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久，定然是有一定本事的，方才她所说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并不能证明就是晴云。
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四个人都值得她信任，晴云只不过是反常了一些，却不能说明这件事就是晴云做的。
和洛宸临交换了一个眼神，沈锦尧知道，洛宸临也是这么想的，就算晴云看上去十分不对劲，但是她们并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晴云就是这件事的主谋。
换句话说，沈锦尧其实也不相信，晴云能做出这种事，伪装一段时间还可以，但是没有人能够伪装这么多年，只为了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机会。
四晴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对每个人都很了解，晴云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不像是装出来的，就算是装出来的，她别有所图，也不至于因为一次的失利就露馅。
况且这一次并没有失利，东宫外面的确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奔着洛芊羽去的，如果真的是晴云，她不应该是这种神情。
“你们刚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红珮还跟在我身边，虽然小姐我早就知道她心术不正，早晚会背叛我，但是我一直等着她自取灭亡，我记得当时晴竹特别不喜欢她，还会帮着我教训她。”
当初红珮不可一世，趋炎附势，她当然不甘心做个丫鬟，晴竹态度坚决，也只有晴竹才能镇得住红珮，让她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从前沈锦尧觉得自己对晴主动的关注太少了，实则不然，晴竹几乎一直陪在他额的身边，尽管跟着她出府的机会最少，但晴竹从无怨言，总是默默地把所有事都处理的很好。
沈锦尧抿了抿唇，她还是不愿意去怀疑晴竹，不愿意相信那个在得知自己中毒已深，恐怕无力回天时为了不拖累她，选择自尽的晴竹，会做出背叛她的事情。
因为晴竹无论做什么都很细心，所以沈锦尧一直都很相信她，到了今天，她仍旧愿意把这份信任给晴竹。
“承蒙小姐信赖，晴竹只是个丫鬟，却能被小姐如此对待，若不做点什么报答小姐，晴竹才是真的惭愧。”
晴竹听了沈锦尧的话，眼睛闪亮亮的，实话实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默默无闻，属于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那种人，最初跟在沈锦尧的身边，她也只是想做好一个侍女应尽的本分。
“小姐给晴竹买了首饰，奴婢只是个丫鬟，却能被小姐真心对待，小姐不拿我们当丫鬟，是真的对我们好，奴婢就算死一万次也难以报答小姐，更不会辜负小姐的这份信任，一定会做的更好，让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后顾之忧。”
收了沈锦尧的首饰后，晴竹本就开心，更是听晴荷说了是小姐亲自帮她们选的，一个丫鬟，能被主子真心对待，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幸。
所以晴竹从那一刻留在心里决定，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要坚定的陪伴沈锦尧，因为这个主人值得，万应那一次的毒没有要了她的命，她挺过来了，和沈锦尧的关系也越发亲近。
沈锦尧内心感动，知道晴竹说的是实话，心里对晴竹的喜欢更多，其实四个人里面，她最信任的就是晴竹，因为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晴竹每每看向她，眼里都是崇拜和敬意，那种想要靠近却又因为身份无法更进一步的忧伤，如今晴竹的一番话，更是让沈锦尧知道，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做事细心，不管什么事，交给你都能让我放心，你和晴翠都是我值得依靠的人，晴荷和晴云是妹妹，府上的事情若是没有你二人打理，恐怕我还要分出很多心思去管。”
沈锦尧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的注意到晴云的表情变得更不对劲，但是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在她说晴竹的时候，晴云的表情如常，可是她方才的那句话主要是夸赞晴翠和晴竹的，晴云的反应却如此巨大。
莫非晴云并不是幕后真凶，而是她发现了自己身边有人生出了不臣之心，却不能将这个人是谁说出来，所以才会魂不守舍？
可现在她没办法单独留下晴云，如果晴云真的知道什么，她也只能通过暗示，等着晴云找到她。
“小姐说的是，晴荷和晴云是妹妹，我和晴竹多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能帮小姐做点什么，是奴婢的荣幸。”
晴翠接上沈锦尧的话，她是当之无愧的大姐，有她在，沈锦尧总是很放心，沈锦尧心底感慨，原来一直以来都有人帮她打理着一些微不足道却又可以改变局势的小事情。
“一开始，还是晴翠毛遂自荐，说能够管好天香院的事情，用人不疑，我把天香院的事情全权交给晴翠，你果然也没有让我失望。”
以沈锦尧当初在沈家的地位，能得晴翠这样的得力干将，实在是她的一件幸事，省去了很多这样那样的麻烦，不管什么事，晴翠都能处理的很好。
洛宸临突然碰了碰沈锦尧，沈锦尧不明所以额的看向他，却和他眼底的凝重对上，沈锦尧愣了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
是了，天香院的所有事都是晴翠在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晴翠在沈家的威望甚至比她这个小姐还要高。
慢慢的她成为了沈家说一不二的人，不论是谁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找到晴翠，她掌握着沈家，自然也能了解到乔家的事情。
而因为她办事的效率很高，沈锦尧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她也从来没有路出马脚，自然而然的就躲过了沈锦尧一次又一次的怀疑。
因为太过平庸，也太过无趣了，晴翠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让沈锦尧不得不依赖她，如此一来，她想要做成任何事，都多了一层的保障。
甚至于，去堵沈笛的时候，也是晴翠跟在她身边，而不是晴云，因为晴翠一早知道沈笛这边不可能出手，才会想到祸水东引，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而晴云的反应，很有可能是她发现了什么，却碍于和晴翠之间的感情不愿意揭穿，一面是自己的主子，另一面是相伴多年待自己如妹妹的晴翠，晴云一直是藏不住事的性子，自然很容易就会表现的不对劲。
这恰恰也是晴翠想要看到的，只要晴云的状态不对劲，沈锦尧第一个就会怀疑她，如此一来晴云被沈锦尧猜疑，她依旧可以在一旁看戏，将自己完全的洗干净，可以继续她接下来的计划。
沈锦尧知道，如果想要确定以及的猜测对不对，今日她必须先委屈晴云，如果背后动手的人是晴云，她也不算冤枉了人，如果不是晴云，以晴云的聪明，一定也能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压下内心的焦急，沈锦尧看向晴荷，对于晴荷，其实这么长时间两人之间接触的不少，晴荷温温柔柔的，沈锦尧很喜欢和晴荷待在一处。
“第一次见到晴荷，我就知道，咱们天香院啊，来了一个温柔的姑娘，果然不出我所料，晴荷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才能让我暴躁的心沉静下来，有好多次，都多亏了有晴荷。”
她最初就是喜欢和晴荷晴云待在一处的，因为这两个人总是朝气蓬勃，能让她心里更加舒坦，所以晴荷跟她出席宴会的次数最多，主仆二人也是无话不说。
“今后的路，咱们还要一同走下去，无论什么时候，小姐我都会站在你们这边，等到你们想嫁人了，我也会给你们找一个好人家。”
沈锦尧的确是这样想的，到了合适的年龄，她就会给几人安排好的亲事，只是可惜，还没等她去实现这个目标，就已经有人背叛了她。
只可惜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必须放长线钓大鱼，沈锦尧情愿相信晴云的反常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也不愿意相信晴云的所有美好都是装出来的。
她就再给晴云一次机会。
“东宫外面聚集了后宫妃嫔派去的人，晴云，你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沈笛的背叛已经让我彻骨的心寒，为什么这一次又是你。”
对上晴云，她的眼神里满是愧疚，晴云很聪明，与沈锦尧对视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人调整好状态，看上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小姐，你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东宫外面的那些人，奴婢也不知道为何她们会出现在那里，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