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尧点了点头，复杂的看着两人。
她并不知道云钦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做出了那件很可能让他一辈子的事。
血洗京城，伏尸百万，这真的是云钦想要做到的报复吗？
就算再怎么痛恨南凉，痛恨让他堕落至此的所有人，云钦难道不知道，南凉京城之中的人，大部分并没有伤害过他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可他还是选择屠城，到底是什么人，跟他说了什么，能让有自控力的云钦如此暴怒，非杀尽南凉人不可？
“云钦，我相信你现在是冷静的，所以你要想想，如果有什么是可以让你做出那样事的，这个原因是什么？”
没有人能想明白，这么有自控力的云钦到底会为了什么，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这件事听起来，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甚至云钦本人都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对那些无辜的人赶尽杀绝。
“我不知道。”云钦疯狂的摇头，似乎不太能接受，前世的自己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事。
“我的确恨南凉入骨，可我不会滥杀无辜，能让我违背自己的选择，屠戮全城，除非南凉从二十年前就在算计利用我，企图在灭国之际还能榨干我的最后一丝价值。其他的，我想不出，到底什么能让我改变自己的坚持，对襁褓稚子下手。”
江湖盛传千机楼主弑杀，所过之处尽是血红，但其实，云钦并不喜欢杀人，他杀的，都是招惹过他的，罪大恶极的人。
对幼子和妇孺动手，云钦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
“就算曾经当街有不少的长舌妇议论过我，我深知我不应该跟老弱妇孺动手，她们的生活，也处处充满了挣扎，我愿意再给她们一次机会，所以现在你来问我，前世的我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我并不知道，因为这一世，我还没有生出动手的心，也许等我真的动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就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云钦理智的回答着，仿佛前世那个杀人如麻的人不是他，现在说他是改邪归正也好，是蓄势待发也好，他内心不接受那个嗜杀如命的人是他。
“我也坚决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我要和雪儿在一起，就不会再让天下人有诟病我的机会，我会变得完美，配得上雪儿。”
这一番话像是在给洛雪银承诺，又仿佛是在对自己的心承诺，云钦不愿意再一次变成那样的人，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冷静，永远心中有爱。
沈锦尧沉默，前世她也不过是个豪门大院中的妇人，对于云钦的了解，只在片面。
她仍旧记得，某一天贾靖南匆匆忙忙的回府，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去了她的愿意，跟她说了南凉的叛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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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尧，南凉的七皇子云钦，你了解多少？”那是记忆中的贾靖南，成亲之后为数不多的跟沈锦尧坐下来，温柔客气的说话。
受尽了冷嘲热讽的沈锦尧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夫君的温柔，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沦陷进去。
可是那个时候，沈锦尧并不知道，二皇子等人已经在密谋，要瓦解乔家的势力，还在帮贾靖南排忧解难，实在是愚蠢。
“并不了解，我只知道，他虽然是中宫嫡出，却并不受宠。”
这是不爱嚼舌根的世人对云钦的所有评价。
云钦就仿佛是一个谜，见过他的人疯狂的诋毁他，企图毁灭这样一个不羁的灵魂。没见过他的人看也不看一眼，对这个人的死活漠不关心。
仿佛世上的所有人，都只会关注自身，除非有一个人的存在，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这个时候，他们对那个人才会关注起来，可对被关注的人来说，这本就喜忧参半的。
就拿云钦来说，明明出身高贵，却没有得到皇子应有的任何待遇，一直如同飘荡的树叶，随风起，随风落，找不到归处。
世人对他的所有关注，全部在他的出身，他的经历之上。
南凉人对他则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云钦实在漂亮，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热爱，恨的是这么完美无缺的人，并不属于自己。
云钦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造就了他悲凄的过往，所以在他总算忍无可忍，连一丁点情分都不愿意顾念的时候，世人还要去质问，明明坐拥天下第一楼，为什么要和孕育了他的皇朝兵刃相向，这是大逆不道。
南凉厌弃他，却又觊觎他的价值，想将千机楼归为己用。世人憎恨他，因为千机楼臭名昭著，没有人相信云钦是干净的。
但更多的，是嫉妒吧。
嫉妒云钦明明过了二十年苦日子，为什么还能再苦中寻找甜，为什么创立了千机楼的人不是他们，为什么他们一事无成，而云钦这样一个不被看好，早就被放弃的皇子，却什么都做到了？
“他可不只是不受宠的皇子啊，这个人隐藏的很深啊，前几日，他对外宣布了自己千机楼楼主的身份，南凉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和南凉皇室演戏。”
贾靖南说道云钦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沈锦尧，并不会去想，为什么一提到素未谋面的云钦，自己的夫君会有真的大的反应。
现在回想起来，贾靖南的反应有很大的问题。
“可是就算他能够掌控南凉的大军，又有什么用呢？既然掌控朝政多年去打并未反叛，就说明他志不在此。”
沈锦尧虽然嫁做人妇，却不是完全想不通这点子事。
忍了十几年，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反应，是谁刺激的云钦？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贾靖南眼睛再一次亮了亮，回过神来打量着沈锦尧，有些期待的说道：“他一早就将南凉的大将换成了千机楼的人，现在控制局势，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想要挽救南凉皇室，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乔家出兵，分散云钦的注意力，否则南凉皇室，危矣。”
南凉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若是就这么覆灭在云钦的手上，后世只怕会议论不休，而千机楼的这一番举动，也是在向世人证明，他们有颠覆皇权的能力，只要稍微惹他们不高兴，他们就会出兵反制，知道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所以贾靖南这位刚刚坐上侯位的谋逆之臣，坐不住了。
毕竟自先皇死后，大平没少表达对云钦的鄙夷。
这样一个委身于自己父兄获得活命机会的人，却在利用完所有人后，与全天下兵戎相见，云钦非死不可。
沈锦尧沉默，她听得懂贾靖南的意思。
话里话外，贾靖南就是想让乔家人领兵，去对抗云钦，若是能救下南凉皇室，从此南凉和大平之间，高下立见。
就算救不下，乔家死了人，对二皇子来说，这根本就是好事。
贾靖南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却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的沈锦尧，已经有了危机意识，不太愿意让乔家人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乔家已经有几年不领兵了，兵权也早就交还给了陛下，对面又是千机楼，靖南，我不觉得，对上这样一方势力，乔家有胜算，大平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为好。”
千机楼，光是这三个字，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沈锦尧虽然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可也是知道，走的人，他们不能惹，也不能主动挑衅的。
贾靖南眼中明显闪过不悦，可为了得到沈锦尧的帮助，他还是强忍着性子，对沈锦尧好说好商量：“锦尧，你也知道，云钦这么多年在南凉，过得并不好，这一次他起兵造反，若是大平袖手旁观，很有可能南凉皇室就会在这一次覆灭了，你真的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因果报应，循环往复，谁都不能躲过命盘的捉弄，造一份孽，就要还一份债。
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沈锦尧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感同身受，因为被人这样彻底的颠覆的皇朝，并不是大平，她不能够身临其境，自然也就不知道，南凉那边，早就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只要乔家出兵，能拦住云钦几日也是好的，等到东、北两国的援兵一到，一定能成功将云钦反制，到那个时候，咱们想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了。”
只要乔家能拖住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去做一直以来想做的事了。
这是调查了这么多年之后，他和二皇子在不久之前刚刚知道的事，绝不能让其他几国捷足先登，他们必须先别人一步。
“锦尧，为了大平，让乔家领兵吧。”贾靖南在这一刻，眼神是真的诚恳，可是他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感觉。
这个时候，沈锦尧内心已经多了几分恐慌，似乎有所察觉，乔家恐怕就要遭遇大祸，所以她没有松口，没有答应贾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