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怀远2025-06-12 09:102,967

“我不,不是,我……”

他又开始磕磕巴巴面红耳赤,最后干脆拂袖离去。

我笑着倚在门口看他的背影,从前我也看过无数次,可都没看出今天这般滋味。

原来以前他躲我不是因为厌恶,而真的是在躲,在避,躲避一件唯恐殃及到自己的祸事。

我后来再见他是三月后,李将军前线立了大功,皇上龙颜大悦连同着封褚恒黎为太子,也是在这一年,皇上突染重病身亡,举国哀痛,新皇登基。

李氏被封为皇后,我为贵妃。

登基当夜,褚恒黎难得来了我的房里,他像是喝了很多酒,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名字,任我怎么推怎么打他都不走。

他的呼吸滚烫,喷洒在我的脖间,说着从前我做梦都想听到的情话,说了一会又开始道歉,说他对不起我,没保下我爹爹,求我不要恨他。

满月高悬,我叹了口气,看着身前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抱着我脖子乱啃的男人,终究是没狠下心,让他留了下来。

第二天我醒来,褚恒黎已经上朝去了,许是我初次被临幸,他送了我好多东西,还有一碗补身子的药。

我喝了,有点苦,吃了两颗蜜饯才缓过来。

中午,用午膳时,李氏,哦不应该说是皇后来了,她也带来了很多东西,像对亲姐妹一般执起我的手问东问西,问我搬来这里可还习惯,不习惯可以去她那住,宫里姐妹少,她看我就像看自己亲妹妹一样。

我对此只觉得恶心,虚伪。

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信么。

可我已经不是那个天塌下来都有爹爹给我顶着的大小姐了,没人再护着我,我只得自己谨言慎行,护着自己。

我做出一副客气的样子,留她用了午膳。

这一晚我将门锁好,躺床上睡觉时突然感觉窗开了,凉风灌了进来,我正欲下床去关,便看到一抹明黄色的人影翻了进来,又带着一身酒气。

“褚恒黎,你是不是有病,喝了酒还来我这,你给我出去!”

他黏黏糊糊地贴上来,抱着我的脖子说肉麻的情话:“光儿,我最爱你了,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去,只有你这好……”

我只当他酒后发情,反正他清醒的时候从没给我说过。

见我不回应他好像很慌张,手忙脚乱把嘴唇贴到我的嘴上,乱啃一气,堂堂帝王却像是哄小孩一样柔声对我道:“你能不能也说句喜欢我,行不行?”

我被他给气笑了:“从前说了很多句也没见你喜欢听啊。”

“我不管,我就要你现在说,你说一句,就说一句……”

堂堂天子开始耍赖皮,我推他也推不动,最后还是被他连哄带骗地给带床上去了。

翌日同往常一样,人上朝去了,带来大批赏赐。

如是往复很多日,我告诉自己,爹的死跟他无关,我不应该再沉浸在自己的心病里了,我要走出来,爹爹也是希望我幸福的。

褚恒黎心里有我,我又自始至终只喜欢过他一人,那我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李将军凯旋回朝的那夜,我头一次在褚恒黎醉醺醺的眼底瞧见一抹清明的异样的光。

窗外的星辰稀疏,玉兰花半掩在月色中,暗香浮动,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穿过我的头发,对我轻笑道:“光儿,真正属于我们的日子要来了,你等我。”

他从不在晚上从我面前自称是朕,我知道,这多半是因为他饮了酒的缘故。

但我还是点点头,没有拒绝他握过来的手。“好。”

从那以后,他开始夜宿李氏的房里,李氏很快有了身孕,但却被褚恒黎一道圣旨压入地牢。

原因只是——那孩子不是他的。

李将军救女心切,情急之下居然点兵包围了皇宫要褚恒黎放人,却计策落空,被褚恒黎早早安排好的御林军缴了兵权。

血与尸体横亘在铺着落花的流水里,人变作鬼只在一夜间。

很快李氏被废,我偷偷去牢里看她,往日丰腴秀美的女子如今已是形容枯槁,她的眼底半分生气也无,看到我了,却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

我摒退左右,走到她面前,冷冷道:“你丫鬟把纸条给我,上面写的内容,我想让你给我解释一下。”

她阴恻恻地看着我,像毒蛇一般张开嘴巴,说出的话却让我毛骨悚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的孩子不是他的,可你,这辈子也不会拥有属于他的孩子了!”

“你背着陛下出轨太医,罪该万死,可你凭什么要这样诅咒我?”我听见我的声音在颤抖,我扶住门框堪堪站稳,指缝嵌进木屑里去,“李氏,你给我把话说明白!”

她大笑了起来。

披头散发,满脸憔悴,脸色惨白。

“沈光,你不是打小就喜欢褚恒黎吗?那我告诉你,我也是!我比你认识他还早,我比你喜欢他还早!”

“我知道他想当太子,为了嫁给他,我以死相逼我父亲加入朝党之争,我知道他不想娶你是因为你家迟早要倒,可我能啊,我能给他他想要的一切!我能!”

“可我没想到,他就算娶我进门,对我百般好,可还是……被我下了药宁肯自残都不会碰我。你当我不知道么,他每回喝了一点点酒就借醉去你宫里,你当我这些都不知道么!!!”

李氏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用目光把我掐死一般,凄厉地尖叫道:“可你知道吗,自打被我发现他其实是喜欢你的,我就写信让我爹回来了,有我爹在,他不敢让你在我之前怀有身孕!”

“所以他,只能在给你的补药里,加入那避孕的药物!”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宫里的,我只知道在那一天,我亲手剪断了我藏在身上的另一颗定心珠。

这珠子原是男子一颗,女子一颗,两心相爱,世世不离。

可褚恒黎,我后悔了,我把我的心给了你,可你的心,却给了皇权。

那年李氏死的那天,我莫名地撕心裂肺大哭一场,像是流干了我所有的泪,从此但凡在夜里稍微暗一点的地方,我就什么都看不见。

我成了他的继后,他终于清肃了朝政,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享有天下间的一切。

身为皇后,我也学会保持着得体而规矩的笑容坐在凤位上,面对前朝后宫各种风波诡谲不动于色,不乱于心。

可褚恒黎总是会带着忧伤的表情看我,说:“光儿,你还能像从前一般,说你喜欢朕吗?”

我反唇相讥:“那陛下能在白日里不饮酒的情况下,也对臣妾自称为‘我’吗?”

他的脸色有些黑了:“朕是天子。”

我看着他明明年轻却早早生出的几缕华发,笑道:“是了,陛下是天子。”

收到夜明珠的第二天夜晚,褚恒黎不知怎么想的,说要带我看最美的萤虫烟火,他派人捉来了好多只萤火虫,把它们放在灯笼里,莹绿色的光在夜空里慢慢升起,在升到最高空的时候突然绽放,碎成无数绚烂的烟花。

极致的美丽,却也如此残忍。

褚恒黎站在我身旁揽着我的肩膀,志得意满地为我指点这江山,道:“光儿,你从前不是说你想看烟花吗,朕这就给你带来这世间最美的烟花!你看,这天下朕与你共坐,朕答应你,朕除了你再不纳任何女人进宫,从前那些大臣们送来的朕也一概不闻,朕以后还会带你看更多更好的风景!”

那在他眼中所谓的风景,却是无数萤虫的尸体,可他不觉然,只当美则罢了。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表情欣赏完这场美景的,只知道我回去后就病了,一病不起。

恍惚间病床前听到很多哭声,我努力分辨着,想听到那熟悉的童谣,可我没有听到,好像再也不会有人唱起了。

那年树下,一曲横笛迎着南风吹彻的少年,终究是太模糊,离我远去了。

新帝登基第三年,继后沈氏病故,帝长恸,大病一场,书《思光赋》。

民间感念帝后深情,却有一间小小的茶楼,二层,一个手持折扇的说书人纳罕地自语了一句:

“哎我怎么记得,从前陛下作楚王时可是最讨厌这沈姑娘的?”

可又有谁知道,在他即位到驾崩的短短十载年间,他的右手腕,始终缠着一圈小小的红绳。

珠子已经在无数个夜晚被指腹摩挲得失去了光泽,可那却是他最珍爱之物,到死都未被解下。

他多想再亲口听一次那个少女唤他名字,说一声喜欢他,如果能重来一回,或许在第一次,藏在树后偷看他的小姑娘跑出来时——

“喂,你叫什么名字,本小姐看上你了!”

那他一定会笑着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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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终于爱上了我,可我不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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