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墨端坐在座椅上,丝毫不见重伤之人的病意,玲珑文栎和绿萝各居一边,离墨的样子还是那样,云笙被人带进来押着往前走,匆忙之中没能仔细观察离墨的情况,恍惚中只见眼前瞥过一抹黑意。
待她走到离墨面前后,云笙这才看清,那黑意是离墨身上的黑色外袍,上面绣着淡淡的金丝,看上去平添一股沉稳。
他瘦了,她一眼就能看出。
虽然不明白离墨为何会着着黑衫,可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云笙将视线移到离墨的脸上。他比她前几日见时瘦了许多,若不是她不在他身畔,若不是此时时机不对,云笙真想走到他的身边,亲口问问他:你可还好?
无数念头却在她的视线移入离墨眼眸时烟消云散,云笙在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眸时心头一颤,这双眼眸,离墨那双眼眸中再无往日的温暖。他看着她的样子,如同陌生人一般。
云笙惊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在抬眸时,离墨还是那般模样,浑身充斥着冷漠,站在他身侧的玲珑和文栎眼中带着些难过,更多的则是同情。
像是验证她此时的想法一般,玲珑无奈的摇了摇头。
短短数日不见,明明两人就站对面,却又一种不曾相识的模样,这结果让云笙怎能接受。
“离墨,你可是忘了我?”
云笙问的不是你可是气我了……而是忘了我……在她的心中离墨不会因为她的误伤而故意不认她,可她又隐隐对这答案不大相信,若不是离墨那双眼眸太过冰冷,她根本不敢那般猜测。
离墨不说话,不知是不屑与她说话,还是不知要如何说话。
偌大的房间中没有任何声音。
空气中略微有些焦灼,房中人个个若有所思,此时若有人抛开一切四下仔细看看,定然能够知晓一些,只可惜从云笙话音已落到离墨开口,没有任何一人抛开自己的杂念。所以几人眼中复杂的情绪,没有一人得知。
“你就是云笙?”离墨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纵然之前猜想,可在亲耳听见之后,那感觉又能如何一样,她这个时候要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她不知,旁人也不知。离墨面前,云笙表现始终淡淡的,像是离墨忘记了她这件事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玲珑不解,文栎也不解,云笙这反应在她们所有想象当中未曾出现过,同样不敢置信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绿萝,云笙的表现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难过,没有不依不饶,甚至连不甘都没有。
怎么会!
他明明忘了她,她怎么会不难过!
云笙静静站在离墨面前,若是知晓了绿萝此时心中的想法,只怕是会大笑三声,她不难过?她如何会不难过?
只是难过又如何?
被人忘却,被人遗忘,她就该跪倒在地抱着她的腿大哭质问?她应该逼问着离墨为何要忘了她,要忘记了和他约好终身之人是吗?
云笙的心在滴血,可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晓,听见他那么冷漠的问她可是云笙,他唤她名字的声音字字之间透露的冷漠像是这世间最强烈的剑气一般,刺伤着她,刺痛于她。
可即便这样她又能如何?伤他在先,无论自己知晓与否,事实已是定局。
紧紧的攥着手心,指甲陷入肉中泛着淡淡的血丝,眼眸中若隐若现泛着淡淡的红色,如同幽血在眼眸中流动,她整日受着冰火两重天折磨时心中所想之人是离墨,躺在地牢中不知生死时心中想的还是离墨,日复一日,她终于等到离墨醒来,终于等到见他之时,可谁知,最终那致命一击却是离墨亲手给的。
“你不认识我了……”云笙低语着,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隐隐听着有些悲凉。
相较于云笙的反应,离墨显得淡漠的多,他站起来慢慢朝云笙走去,一步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到走到云笙面前才站定。
鼻尖不用轻嗅都是离墨身上淡淡的味道,虽然穿着一身黑衫,虽然他不记得她,可那身上的味道还是和以前一般,像是在告诉云笙,往日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与离墨之间的所有一切,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离墨看着他,眼中再无之前的柔情,他微皱着眉头,似是不解又有些不悦:“我可该认识你。”
呵呵呵~~~
他可该认识她?这要她如何回答、她又该如何回答?
“离墨这话说的倒是让我难为了,该与不该,又何曾是我能够说清的。”
“既然说不清……”离墨眼神有些复杂,沉吟了片刻眼神瞬间变了,那一抹复杂瞬间被冷漠代替,他轻轻勾了勾唇角:“那便不必再说。”
旁边传来一阵惊呼。
“表哥……”
那是玲珑的声音,可还没说完就被文栎制止住,只能无奈的看着,双眼中都是不甘愿。
“明月楼中自然不会是你的地盘,若你安分还能容得下你,只可惜你行事看来并不安分!”
云笙抬眸定定的看着他,如水的眼眸里太多情绪离墨看不透,而且也并未想看透,离墨收回看过去的眼眸,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回原来的座位。
他走过去不过想知道这个将明月楼中搅得不得安宁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是如此简单之人,倒也起不了大风大浪!
“离公子妄图从表面下结论,云笙也无话可说。”
离墨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竟然到这个时候还这般冷静。
“伤了我之事因无具体证据,我暂且不归咎于你,可你伤绿萝之事众人皆看在眼中。你伤人之时,应该早已想到今日之事。”
云笙心寒,若他因为自己伤他之事,说今日之话,她定无话可说,可今日他所言之事全是为了别人,而且是对他有着非分之想之人……
这到底将她置于何地?
绿萝的眼中泛着淡淡喜悦,虽然离墨此时还未爱上她,可不管从昨日的关心来说还是今日之事,她已经十分满足。她已经得到了离墨的关心,就再也不会被被人抢走,特别是云笙!
绿萝走到离墨身边:“离墨哥,云姐姐当日也是太着急了,并不是有意要伤我的。”
她这话说完云笙只觉得好笑,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显示自己的小人之心吗?
这不能怪云笙这样想,除却云笙站在一旁的玲珑也是一样,玲珑怒视着绿萝,这个时候装可怜,装大方很好玩是吗?
“有意无意事实已经造成,她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信的代价。”
他所说的不含任何私人想法,他只是在单纯的就事论事,云笙伤了人,就应该要付出伤人的代价。
云笙无奈苦笑,代价……她还能有什么代价,离墨忘了她,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她付过最大的代价。绿萝做了什么与她何干,旁人要怎么样与她又有何干,她重视的不过是离墨,只是他一人而已。
只是这个人冷冷的看着她,语气不屑,口口声声要讨伐于她!
“离公子想要云笙付出何等代价?”
离墨慢慢抬眸,慢条斯理的看过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离墨的话像是一道炸雷,炸响在云笙的耳畔,她不敢置信的想,离墨是想让她自残还是想让绿萝给她一刀?
“哈哈哈……还治其人之身……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笙仰头笑着笑着,眼角泛起泪花:“是该我大彻大悟了……”
“公子……”这下不仅玲珑忍不住了,连文栎都惊讶的喊了出来,公子想亲手伤了她?
玲珑和文栎先后不顾离墨出声制止,本是为了云笙好,却不知再三劝阻对于离墨来说心头多少有些不悦。
“绿萝敬你为姐姐,你自己动手便好。”离墨背过身子,像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旁边走上一个侍卫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和那日上绿萝那把极为相似,那匕首放在她面前泛着幽冷的白光。云笙自嘲的从侍卫手中接过匕首,看着那锋利的刀尖止不住的轻笑。
呵呵呵……她走到今日倒是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比当初荀老打得那一掌更严重几分,荀老说什么做什么她可以当作不在意,可离墨不行,离墨她是在意的,离墨冷冷的一句话对她来说都如同匕首一般,旁人伤的是她的身,可离墨伤的是她的心……
心与之身,又何其重要……
“离墨。”云笙拿着匕首淡淡的说:“你今日作出的所有决定可是出自你的本意。”
离墨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修长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许久才听离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自然!”
淡淡的两个字敲碎了云笙最后一丝企盼,她可真是傻,他都那样说了,她到底还在期盼什么。寻求一个答案吗?还是给自己找一个放弃的理由。
罢了罢了……
她性子本就淡,从未想和任何人争抢,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后来碰见离墨,那个白衣胜雪之人,一颗心不受控制的遗落在他身上,只是感情这种事哪能一帆风顺,她今日所遭受这一切,就当是她喜欢离墨的代价吧。
可这代价……
她依旧无悔!
一把抓住匕首毫不犹豫的捅入自己腹中,鲜血染满了她身上的白色衣衫,像是开着一朵梅花,绽放在她的身上,云笙含着最后一丝温柔的眼眸死死的看着离墨背对他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