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吗？
一瞬之间，我的脑袋里只冒出了这一个念头。
但是，这一次迎接我的却不再是那种传遍全身的锐痛。相反在这片猩红当中，我什么也没感受到。
既没有新增的疼痛，也没有额外的触感。
原本条件反射般闭上的眼睛再度睁了开来，我茫然的看了一眼，结果闯入眼中的景象却是把我定在了原地。
一股温热的血液扑撒在了我的脸上，但比这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咫尺之外的陆凯此时居然满手是血，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中赫然握着我的那柄军刺。
刀身笔直的穿过了他的手掌心，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的落向地面，留下了一地的斑驳。
这是什么情况？
一瞬之间，我有些理解不了眼前的画面。明明我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他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这么大好的形势选择自残呢？
然而现实却也由不得我细思，就在我一脸茫然看向陆凯的那一刻，他的脸却是骤然被拉远。
不过这回不再是我的意识出现了恍惚，而是他整个人都侧翻了过去。
我抬眼一看，发现竟是裴然姗姗来迟。在这尴尬的一刻，他居然是飞起一脚就把陆凯踹了开来。
也许是我现在的惨象太过震撼，裴然蹲下身看我的时候表情都有了刹那的空白。看那模样，他似乎是想要说点儿什么的，可话却生生是卡死在了嗓子眼里。
看着他骤然不安的眼神，我也下意识的垂眸扫量了自己一眼。
结果就发现在我昏迷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面，陆凯丝毫也没有放过我。
我的上半身此时几乎遍体鳞伤，血口子多到数不过来。衣服早已被血染透了，甚至顺着衣角在滴滴答答的淌血。
这幅尊容，说是被扎成了刺猬都不为过。如果换在现实当中，估计死个八九回都够了。
在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控梦能力在梦境中的特权。
只是这伤实在太重，当我强撑着那股令脑仁发麻的撕痛，想要勉强说一句“我没事”的时候，张嘴却先吐出了一大口血。
裴然看着我的样子，下意识的想扶我，但手抬起的瞬间就又凝固住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血人”的样子，别人想帮忙都根本无处下手，便微微向后撤了撤身，用尚且完好的一只手臂撑着坐起了身。
这个动作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起来的那一刻感觉眼前都跟着一黑，接连呛出了不少血沫子。
裴然担心的看着我，他怕加重我的伤势，一时不敢动手，只能是焦急道：“别动！你现在这样动一下就是大出血！”
我抹了一把几乎满脸是血的脸，手指在剧烈的抽痛。我静静的看了自己的惨状一会儿，勉强压下急促的呼吸，对着他摇了摇头。
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任由我继续折腾下去。
但此时我浑身上下基本没有了多少完好的皮肉，他难得显出了不知所措的模样，只能是皱眉看向我却也不敢真的阻拦。
我得以喘息片刻，终于是费劲巴力的把再度涌到喉咙的血咽了回去，重又看向了陆凯的方向。
也许是手被刀刃贯穿的缘故，此时他的脸部五官全都挤到了一起。
陆凯的左右两边的脸孔好像各有各的想法，一会儿显得狰狞，一会儿又露出了类似于悔恨和痛苦杂陈的纠结，间隙还会穿插几句没头没尾的抱怨。
看得出来，各种刺激的叠加之下，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出现混乱，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似乎正在打架。
但明显那个谋杀人格更占优势一些，所以他的表情始终是凶戾居多。只是另一个人格似乎并不希望他继续施暴，正在以自己方式干扰他，甚至不惜用刀刺穿了手掌。
我看着他的样子，见那个谋杀人格似乎又占了上风，只能是强忍住喉咙的腥甜，哑声说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如果要报仇，最好是一刀扎在胸口。像你这样磨磨唧唧的避过致命伤，我是死不了的。”
陆凯的面部肌肉还在彼此打架，但他显然听到了我的话，骤然抬头看向我的眼中充斥尽了熊熊的怒火。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等他开口就又道：“我知道你恨透了我，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把你当做小白鼠看待，任由你去杀人的“老师”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陆凯整个人一愣，忽然警惕道：“你怎么会知道“老师”的存在？”
然而说完后他似乎自己又想到了什么，微微眯着眼睛喃喃自语：“是记忆闪回吗？但那也没有意义，你不可能知道他是谁的！绝无可能！”
“可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是吗？这个自称为“老师”的家伙害了你，他对你的所有资助都带有目的，包括你现在戳瞎眼睛落得这番田地也是他诱导的结果！我知道你并非故意杀了那五人，你真正想杀的人是我不是吗？”
“这里是你的梦境，你随时可以动手。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那个藏在你身后的“老师”究竟是谁！如果不把他揪出水面，继你之后还会有人被他当做试验品，也还会有无辜的人被他陷害！”
可谁成想我咬牙说完了这段话后，陆凯的嘴角却是忽然勾了起来。他看向我的同时，一把抽出了刺穿手掌的军刺。
血液喷溅的刹那，我就听他低低的说道：“景修，这番话你在七年前就已经说过了，而当时我就告诉过你，早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恨透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恨不得多拉几个人陪葬。既然我自己都已经死到临头，为什么还要管别人的死活？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慷慨，也没有那么包容。”
“我知道老师对我的那些好，其实只是在利用我。可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吗？我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自从我被心远中心带走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我只能当他们的实验品，一旦我摆脱了这重身份，那我的存在就将被他们彻底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