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结果来看,这个青年也没能活着离开那片林子。在你们逃离那个狼藉的杀人现场后,他很快也死了。”
“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然说:“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那这个杀人犯应该是偿命最快的一个。”
在我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淡然的将接下来的故事说了出来。
原来,在惊吓过度的我与隋文浩踉踉跄跄的跑回荒寨后,行凶过后陷入恍惚的李志刚,随后竟也遭遇了一场他料想不及的突然袭击。
裴然说从后偷袭李志刚的人,是一个胳膊上绑着纱布的青年。和状态已有些癫狂的李志刚不同,大学生的脸上是一片阴沉的凶戾。
他从黑暗中而来,潜行靠近毫无觉察的李志刚。
但他显然并不擅长这一套,裴然说他的动作显得极度笨拙,身子甚至因为紧张而一直在发抖。
可即便如此,他的脚步却是一刻也未停滞,果决的向着李志刚的所在靠近。
裴然从这个青年的举止中看出了诡异,但从对方颇为孱弱的背影之上,他却完全没有预见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因此,直到这个青年手上的短刀划过李志刚的喉管,致命的血雾弥漫之际,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目睹了怎样骇人的一幕。
鲜血瞬间喷溅,李志刚尚未回神,气管就已是被人从后割破。
也许只是一瞬的窒息过后,他的意识就已是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弭。
而面对痛苦倒地的人与一地的血腥,青年也因紧张而浑身颤抖。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的失神过后,他就又坚定的蹲下了身子,用染血的短刃再度刺向李志刚的喉咙。
他的手法笨拙,刀刃一下接着一下缓缓的割开皮肉,断开筋骨。最终将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从一具染血的尸体上割了下来。
青年捧着头颅,神色漠然,唯有血水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的落向地面。
裴然在这个梦中的融入度很低,所以他并不认识梦里面出现的诸多人物。但通过他只言片语的描述,我却是瞬间明白了一切。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呼吸,开口确认道:“所以,是这个青年把这颗人头放在我们门口的?”
裴然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说:“带回这颗脑袋的的确是他,但当时他把头放在了竹楼后的草丛中。但因为草丛太密,你们没有立刻发现这东西的存在,直到你选中那片草地解手。”
我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我们一行七人只有王科胳膊上挂了彩,如果不是裴然出现了幻觉,那么砍下李志刚脑袋的人就是这个唯唯诺诺的电竞死宅。
他竟然在李志刚发狂杀死郭守后又砍下了他的头?
虽然在梦中我就推测过村寨内有一个死亡循环,但我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见状,我赶忙追问王佩文和隋文浩的经历?想要确认那晚我睡下后,究竟还曾发生过什么?
但这一次裴然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在林中睡着了。”
我闻言嘴角一抽,心说那片死过俩人的林子你竟然睡得着?
但转念一想我就意识到了问题,这个村寨和其中的个体都是梦主人记忆的再现,所以它的呈现方式受限于梦主当时的认知。
这也就是说,不论是我还是裴然都只能经历梦主记忆里存在的部分。
而关于隋文浩和王佩文之间的恩怨,梦主人显然并不知情。
不过,即便这二人间发生的事情暂且空白,其它的信息却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因果链。
首先,李志刚杀死了郭守,随后王科又剁掉了李志刚的脑袋。而根据隋文浩发狂后的话推测,王科是死于王佩文的暗算,最终隋文浩又肢解了精神恍惚的王佩文。
那么这整个链条中,未知的死亡仅剩下了陆倩这第一个死者。
陆倩的死充满疑点,包括她尸体的失踪。我询问过裴然是否知道陆倩的尸体去了哪里,裴然却表示没有遇到。
但是,从郭守对陆倩的厌恶,李志刚对郭守的杀意,隋文浩对王佩文的恨,这三个已然清晰的条线上都表明了凶手有特定的目标,他们的杀戮只指向特定的个人。
所以,用排除法也能发现,杀死陆倩的人恐怕就是郭守。
荒村中存在某种杀戮的因果循环,梦境中的我只是见证了事情发生的过程。但是对于事件真正的起因经过,我却是毫无头绪。
因为除我之外的当事人,他们都表现的像一个受害者。
但恰恰是这样一群人却毫不犹豫的谋杀了其他人,最后又可悲的被身旁的同伴扼杀。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唏嘘,视线越过裴然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梦主。
如果说我猜的不错,那么这位遭遇凄惨的女人,恐怕也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无辜。
在这场杀戮游戏中,她究竟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但线索已经中断,一切只能停留在推测的层面。
我叹了口气,甩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把梦中大致的经过和猜测都一股脑的告诉了裴然,让他来定夺接下来的事情。
裴然浸淫潜梦师这一行多年,对于这样模棱两可的结果,他似乎一点不觉得意外和失望。只是沉默了片刻,他就做出了决定。
他说,梦境再详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参考,事实如何还是要回到现实里面去推敲。
更何况,他和我看到的场景,绝大部分都是梦主人目击的事件。
如果这一切都曾真实发生,那么梦主人的身份也将变的非常可疑,谁又能保证活到最后的她没有参与杀戮呢?
起初,我不是特别确定他这番话的意思。直到第二天早上,一个脖子上挂着证件的青年找到我,我才明白他已经联系好了当地的调查组。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行为才是他的老本行。
在我大学时期,裴然一直是刑警们的座上宾。比起给医院里的病人做疏导,他其实更擅长在刑侦领域发光发热,在他手下翻车的嫌疑犯不计其数。
我一早就觉得,像裴然这样的人,如果选择去医院做医生,那简直就是犯罪分子们的福音。
而他本人对于究竟往哪个方向发展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倾向,果不其然,几年过后他仍然是在这两个领域间纵横跳,而且两边还都很吃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