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大概是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来机场接机时也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林枫宇看着我俩形成鲜明对比的表情差,也许是心里也有点儿遗憾,见状就拽住裴然,懒洋洋的问他:“田子楚这个案子,如果给他做测谎,你觉得有几成把握能翻盘?”
裴然扭头看了他一眼,很果断的摇头答道:“测谎只是辅助证据,更多是为了击溃嫌疑人的侥幸心理。”
“但以田子楚的心理承受力,显然不会因为心理暗示就崩溃,想拿下他只能是确凿的人证物证。否则,即便他在测谎中露出马脚也一定会装傻到底的。”
返回望京市之前,我也曾想过测谎的可行性。但就像裴然说的,田子楚可不是李慧那种心理早已不堪重负的嫌疑人。他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也很明白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对于这样目的明确的人,不疼不痒的暗示根本起不到作用。
所以对于田子楚的案子,很遗憾我们如今已是黔驴技穷,只能等着新的证据来推翻他的谎言。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家伙虽然满口跑火车,但入室抢劫的罪行依旧成立。至少就目前来讲,即便他对我依旧恨意滔天,对于我的生命安全却已是不构成威胁了。
在一堆坏消息当中,我觉得这一条勉强还能算是些许的安慰……
因为案子的关系,我回到燕京市时过年假期早已结束。
但因为田子楚给我肩膀开了道口子,所以我很荣幸的休了病假,工伤带薪的那种。
不用去医院点卯,这些天我便舒舒服服的窝在了自己的公寓里面。
我的室友王洛洛在博物馆工作,勤勤恳恳的打工人过完初五就赶回了燕京市,本意是怕我饿死在公寓里面。但哪成想他都回来快一周了,我却仍在外地,而且归期未定。
所以,当我毫无征兆突然回到家的时候,他正缩在屋里噼里啪啦的敲着文件,手边还堆着一摞看封面就让人眼晕的专业书。
听到声音他扭过了头来,一看是我立马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
王洛洛性子跳脱的很,见状手舞足蹈的就要往我身上蹦。
我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肩膀,生怕刚刚愈合的伤口让他一个熊抱给我重新撞开。
王洛洛的两只胳膊虽然已经热情的向我张开了,但我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没能真正发生。
这小子眼睛很尖,我才刚摘下围巾,他就看到了我衣领边露出的纱布,转而整个人就生硬的顿在了我面前两步不到的地方。
“你这肩膀怎么了?”
他皱起了眉头,两只爪子不老实的就要来扒拉我的衣领。我见状条件反射的向后躲了躲,无奈的说:“不小心划了道口子而已,已经没事了。”
王洛洛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过了好半晌才闷闷的说:“这到底是什么不正经的工作?大过年的出差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被划伤……”
市立医院在别人眼中是金饭碗,但不知道为什么王洛洛始终看不上眼,从我半年前入职的第一天起,他就百般反对。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无奈答道:“过年出差的确让人发指,但这好歹也是个正经工作,受伤只是意外。”
王洛洛撇着嘴,一幅不敢苟同的模样,酸不溜秋的问:“那你去江城这些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听他这么一问,我立刻市侩的掏出手机,调到计算器的界面给他演示道:“节假日三倍的工资,再加上外勤补助,这几天都赶上小半个月的收入了!”
然而,王洛洛完全不能理解我对于金钱的渴求。
他看了我的屏幕一眼,白眼差点翻上天,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是真没救了,要钱不要命就是说的你这种人啊!”
我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随手扯来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但这边杯子还没来得及沾上嘴唇,王洛洛语调幽怨的碎碎念就传入了我的耳中:“就是再缺钱你也不该又和那个人扯上关系,这才多长时间就招惹来了警察?出趟差还能伤到!依我看,他就是你的煞星,靠近了就要倒霉!”
闻言我不由得一愣,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影射什么。
就像我之前提到过的,王洛洛是我的大学同学,虽然他主修的是历史系,但因为对心理学很感兴趣,日常到我们院系蹭课,一来二去就跟我混熟了。
而也正因为这一层关系,对于我当年的案子,他其实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只是当初的失踪案校方将消息封锁的很紧,即便是教职工都鲜少知道其中的细节。对于王洛洛来讲,也只能从我那几个月反常的行为中推测一二。
他不知道案子与我之间的直接联系,更不会知道当初裴然的犯罪侧写。在他的视角中,我只是请了一个月的长假,而自那之后我和裴然就开始形同陌路了。
王洛洛当初是怎么理解这件事情的我已经无从得知,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把全部的责任都归因到了裴然的身上。
当然了,从结果来看,他的这个推测也基本正确,只是真相本身可能更为曲折一些。
而如今,王洛洛见我半晌不说话,似乎以为我是心虚了,立刻又小声嘀咕道:“要不是因为他,你何必放弃校内的职位?现在倒好,你都已经走出来了,他却又跳了出来,真是阴魂不散……”
说真的,对于当年的往事,我的确纠结过,恼火过。但我也说过,时间很好的消磨掉了我的偏执。
我最终选择离开学校,并不是因为放不下当年的旧账,而是单纯有些厌倦了象牙塔的平静。
那个地方是个很好的避风港,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做研究,教学生。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也会和社会逐渐脱节,变的曲高和寡,变的死气沉沉。
我不清楚我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当年裴然的离职,他对我的影响很大,我难说自己不是在模仿他的路子。
但从潜意识层面,我觉得哪怕是我最恨他的那段时间,我也没有否认过我对于他世界观的赞同。
不过对于这些小心思,我其实不想多提。
所以,面对王洛洛的质问,我也只能欲盖弥彰,含糊的说:“祸兮福所伏,谁又知道呢?”
闻言,王洛洛不出意料的冲我直翻白眼,而我则全当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