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人神色阴郁的看着我，目光一眨不眨，一动不动，怎么看都不太像个有呼吸的活物……
对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有没有碰撞出什么异样的火花我不清楚，但是在看清这人病态面容的瞬间，我那几近瘫痪的四肢却是被吓得瞬间恢复了直觉。
我感觉自己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的求生欲，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继而手舞足蹈的向后退去。
开玩笑！我这人最是怕鬼，哪怕遭遇灵异现象都会吓得要死要活，更何况了是和鬼正面相遇！
恐惧感瞬间和血压一起飙到了峰值，虽然肢体恢复掌控权是件好事，但遭遇心灵打击却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早知道这样，我宁可继续昏迷。
我在心中把坑害我至此的林枫宇问候了一遍，可这并不能缓和眼下的局面，我身边的那个“鬼”依旧死死的盯着我。
四肢还有些半身不遂的麻木，所以我没法站起来跑路，只能是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动作还特别的缓慢笨拙。
不过好在这个“鬼”没有太大的攻击性，虽然表情苍白空洞，但面对我的退避，他也没有表现出更进一步的行为，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视力在渐渐恢复，最初的惊慌过后，我也开始仔细打量起了对面的身影。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眼中的鬼怪其实是个形容很病态的小男孩。
他的年龄大概在十三四岁，倒是与我现在的身份颇为吻合。
他也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蓝白病号服，身形瘦弱，神色木然，看上去比我还要脆弱不堪。
“你……是谁？”
良久，我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毫无营养的问题。
小男孩依旧盯着我看，但却没有回话。
我不确定他是没有听到，还是单纯的不想搭理我。所以我咽了咽口水，忍受着巨大的尴尬再度开口：“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
原本我以为自己的这句问话也会像刚才一样石沉大海，没想到小男孩却是忽然开口道：“在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回荡在我耳边的是一个稚嫩的童声，但话语间却是凉飕飕的，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小朋友会说的话。
不过正所谓童言无忌，小孩把天聊死也是正常现象。
所以我抱着巨大的包容心，勉强忍下了他的口不择言。
毕竟在我看来，能交流就说明对方至少还是人类，只要不是鬼魂，那一切就都好说。
而小男孩不知道我的复杂心境，看我没有反应，大概是觉得我没听懂他的话，又再度开口道：“还疼吗？”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真切，但合在一起我却有点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了。
而见我一脸茫然，他空洞的神情却是没有一丝改变，只是缓缓抬手指了指我的脑袋。
见状，我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感觉没摸到明显的伤口或者绷带的痕迹，所以这应该不是外伤。
可当我疑惑的想要再度开口时，小男孩的视线却是忽然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纳闷的看去，就发现不知何时手腕上竟然布满了伤口。抓伤和淤青交错纵横，像是蜈蚣一样攀附在整条小臂上。
看着自己疤痕遍布的手腕，职业习惯告诉我，这是反复自杀或者自残留下的痕迹。
可是，我自己并没有自虐的爱好，记忆里也不曾有过相关联的片段。
这也就说明，这些伤痕应该是来自这具躯壳本身。
这次替换的角色莫非是一个有自杀倾向的少年？
这个猜测让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我身旁的男孩见我不说话，忽然幽幽的再度开口道：“希望，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
我听的心下一惊，但男孩不等我追问就已转过了身。
而随着他的身形退开，我忽然注意到几米开外的墙角处，此刻居然蜷缩着一个光头小孩。
他身上也穿着那种不合身的蓝白病号服，脸深深的埋在膝间。远远看去只有小小的一团，只留一个锃明瓦亮的小光头在外面。
这个小孩骨架很小，缩在墙边毫无存在感，看上去年龄比我与刚才的阴郁小鬼还要小上三四岁，至多也就是小学生的年纪。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是耐不住好奇的迈步向他走去。
小光头很沉默的缩在墙角，哪怕我都已走到他的身旁，他也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我静静看着他的肩膀，虽然起伏很微弱，但确实有呼吸的迹象，这让我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在做什么？”
现实中的我就不太擅长和人类的幼崽打交道，除了工作需要外，我基本上不会主动接触孩子。
所以眼下看着小光头小小的一团，我不由是犯了难。
踌躇再三，也只是生硬的蹦出了这么一句问话。
一如所料，这寡淡如水的一句话自然是被完美的无视。
小光头还是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见他对搭话没有反应，无奈我只能蹲下身，试图主动降低视角去看他埋在膝间的脸。
可是随着我身形的压低，我却感到小男孩忽然动了一下。
他双手紧紧的抱膝，双臂抬高了一点，很巧妙的将自己露在外面的侧脸也完美的包裹了进去。
我皱眉看他的反应，不用懂行为分析也能看出来，这孩子并非听不到我的话，而是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脸。
可是，为什么不愿呢？
职业病让我对异样的行为模式有着极强的探索欲，所以我试探着说：“你在害怕什么？”
小光头依旧缩着脑袋，不吭声。但也就在我有些进退维谷时，身后一个细弱的女声却是钻进了我的耳朵：“他在怕你呀！”
这声音出现的很突然，我心头一惊，猛的回头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后。
她倒背着双手，嘴角咧的老大，正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跟她对视了一眼，胳膊上立刻就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女孩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还算清秀，很有邻家妹的气质。
但是，她看向我的表情却非常古怪。
她的嘴角虽然大幅度的上扬，但眼里却全无笑意。
或者说，那眼神空洞幽深，死水一般，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