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病床上,侧头看着夏思哲调试主机的背影,心里那种没抓没挠的感觉越发强烈。
但此时梦境同步设备已经启动,我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是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
眼前的世界坠入了一片熟悉的黑暗,周遭开始安静了下来。主机的风箱声,器械的运转声都渐渐离我远去。
这种平静持续了多久我没有概念,只是在意识飘远的某一个瞬间,我的耳边忽然捕捉到了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
没错,不是一个两个人交谈的话语声,而是一种更为开阔也更为混杂的背景音。
那感觉就好像,站在了热闹的运动场上一般?
诧异间,我试探着睁了一下眼睛。
梦境同步是一项很微妙的技术,虽然他是以潜梦师为主角在运作,但这场“游戏”的决定权却不在我们手里。
被投入梦世界中的人,并不能选择各自的开场地点。换言之,这里的出生点都是随机生成的,全凭个人的造化和运气。
我听说过最惨也是最神奇的一场梦境同步,那位前辈潜梦师愣是在开局就被系统给扔到了茅坑里面,整场梦下来都没能自行爬出屎尿堆。
他由此“一战成名”,赫然成为了继祖师爷夏思哲之后,我们这一行里最传奇的人物。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这种崎岖的经历,前辈从梦中醒来后就火速提了辞职。他从此就消失在了人海,想必是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心理阴影。
而我这回同步田子楚的梦境,黑锦鲤体质也再次发挥了作用。
当我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虽然不是什么僵尸大军的包围圈,但场面却极度尴尬。
因为我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是站在了篮球场上,旁边就是篮球架。周围围了一大堆人,耳中呼呼喝喝的声音则是拉拉队员们热情的应援声。
在一众短裙女孩的叫好声里,一个黑色的阴影忽然自我头顶急速掠过。
我抬头去看,发现是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平地跃起,他的大手抓着篮球当空重重的一扣,刹那间篮筐和篮板都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尖叫声。
在这一刻,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黑影,我也想要尖叫,但我发不出声音,甚至连腿脚都挪动不了分毫。
这是梦境同步的典型后遗症,在被梦境接入的瞬间,绝大多数的潜梦师都会出现短暂的身体麻痹现象。
这一症状往往不会持续太久,可对于我来说一切却是晚了三秋。
就在我迟钝的身体还在适应梦境的时候,迎面飞来的黑影也已是到了近前。
潇洒扣篮的男生和我撞了个满怀,又或者说是把我撞飞了出去。
篮球场周围的喝彩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紧接着一大堆人就迅速为了上来,那个撞倒我的男生也歉意的伸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经历了这么多梦境,哪怕我体质特殊,一开场就被暴力撞掉半格血的情况还是绝无仅有的。
我痛苦的揉着被摔疼的胳膊腿,在男生的帮助下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不过由于梦境同步的副作用,我的腿现在还没有真正恢复知觉,起身后一个劲儿的打摆子,一副随时可能再倒下的脆弱样子。
穿着运动背心的男生见状吓得不行,我不想刚入梦就吸引全场的注意,赶忙是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比赛,自己则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坐到球场旁的长椅上。
替补球员很快上场,比赛再度开始,围观众人的目光也重新被赛况所吸引。
见状,我重重的舒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刚有所缓解,耳边传来的一道声音却是瞬间吓了我一个哆嗦,险些从椅子上径直栽倒下去。
“学长,你没事吧?”
说话的声音是个女生,而且听着莫名还有些熟悉。
我诧异的转回头,就见一个圆脸的矮个子女孩正站在长椅边,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尽管我对于女人有些脸盲,但映入眼帘的这张面孔,我却是瞬间就认了出来,几乎是脱口而出道:“瑞雯?你怎么在这里?”
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个女孩全名叫做吴瑞雯,是我大学时期的学妹。由于我那时候做着助教的工作,所以经常和大一大二的学生打交道。
刚步入大学校门的人,往往对于这片象牙塔充满了期待,更是容易对最早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萌生一些微妙的感情。
而吴瑞雯那时候大概就是被这种光环鬼迷了心窍,她竟然对我这个专门负责收缴作业和课题报告的“敌军”产生了好感。
我对于这件事情感到非常匪夷所思,但面对执着的学妹,我也不好意思拒绝的太直白,只能是能躲就躲,尽可能不和她有独处的机会。
很尴尬的说,我从警方处悟出来的几分反侦察能力,就是在那段时期被磨练的炉火纯青,应用自如的。
但是,吴瑞雯这姑娘的心思太单纯了。就算我躲了她好几个学期,她竟还是执着依旧,一点儿没看出来我的拒绝。直到从英华大学毕业的那天,我俩这场彼此的相互折磨才算是无疾而终。
千算万算,我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精神失常的犯人梦中,再次遇到曾经的熟人,而且还是这个让我一度感觉很愧疚的学妹。
而此时出其不意与我“重逢”的吴瑞雯,依旧还是像当年那般关切的看向我。
但是,她明显没怎么听懂我的疑问,纳闷的反问道:“学长,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擅长运动的呀?为什么今天却要参加校内的篮球赛?”
“校内的篮球赛……”
我的脑袋依旧有些不在状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此刻,写在我脸上的震惊显然是要比吴瑞雯更胜一筹。
因为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熟悉的片段,跟刚才发生的那尴尬一幕如出一辙。
当年在校期间,我某个很爱打篮球的发小,不幸在校园赛开始前一晚摔断了腿。
他所在的那个队伍加上他才一共五人,而且五个人都是法学院的“高僧”。这帮人的人际关系稀薄的可怕,根本找不来替补,只能是临时拉我充了壮丁。
而刚才篮球赛球场上那荒唐的一幕,就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