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跟方才一样清晰,只是传出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
而且在我的视线注视下,眼前的巨型络新妇也并没有挪动身形,按理说也发不出声音。
因此,闻声的瞬间我就觉察出了不妙。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一仰头,就见一片黑黄相间的影子从空中飘然而下,不偏不倚正是瞄准了我的脸!
看清这一画面的我顿觉汗毛倒数,当即也顾不上身在高处的危险了,以一个在自己看来都非常刁钻角度猛一侧身。一边偏头让过那片直落的黑影,一边扭着身子以防被它落上肩头。
脸盆大小的巨型络新妇几乎跟我擦肩而过,长长的爪子甚至撩过了我的侧脸,带起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我的心在一刻几乎蹿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跟着凝滞了下来。不过好在我反应够快,没被这东西抱脸成功,将恐怖的种子扼杀在了摇篮里。
然而,这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的庆幸也就持续了不到一秒,因为我的耳中陆续又想起了那种令人悚然的沙沙声。
这一次声音不再只是一个单音节,而是连串的一片,在我的头顶上此起彼伏的炸响。
有了刚才不愉快的体验,我立刻知道不妙,想着抬头间再敏锐的躲上一躲这种高空抛物。可谁成想,入目处竟是满满一整片黑黄相间的影子。
它们有的攀在枝头树梢,有的扒在树干上,但无一例外都是自上而下,呈包抄之势的向着我所在的枝丫快速靠拢。
这些蜘蛛看花色应该都是络新妇,队伍倒是整齐,不过大小并不统一。
其中不乏有那种脸盆大小的巨型蛛,但也有之前被我拍死的小个头。大的小的混在一处,看的人眼花缭乱。
但是,这玩意的恐怖之处原本就不在于体型硕大与否,而是那种潮水般铺天盖地似的密密麻麻。
蜘蛛潮来势汹汹,密集恐惧症的患者大概只是看上一眼,就能够原地去世。
如非亲临这种场面,一般人很难想象到这种被千百只蜘蛛包围的恐惧。
八条腿的东西移速都快的惊人,因此看着眼前一晃而至的蜘蛛群,我简直觉得眼前阵阵的发黑,手脚都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场普普通通的逃命,竟然能让我捅了蜘蛛窝。
怪不得那帮野人会闻风而散,感情是这附近有成群的络新妇盘踞!
对于蜘蛛的恐惧属于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是那帮舍弃了人性的怪胎,估计也无法克服这种令人窒息般的颤栗。
同类相食的家伙们尚且选择了拔腿就跑,我作为一个尚还正常的普通人,自然也只剩了抱头鼠窜。
如果放在其他条件下,面对十几米的高度,我绝对会斟酌再三,再选一个相对稳妥的法子慢慢的滑下树来。
可头顶上八条腿的蜘蛛们几乎眨眼就到了跟前,我被这密密匝匝的视觉冲击吓得亡魂皆冒。
那一瞬间,什么谨慎小心,什么冲动是魔鬼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恐惧心。
我几乎只是朝下扫了一眼,粗粗的定位了一截短粗的树枝,便毫不犹豫的从树杈上一跃而下。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对于能不能精准落地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因为我想的很明白,宁可摔个头破血流,也坚决不能被成群结队的蜘蛛包围。
一想到这东西可能顺着四肢爬满全身,我便豁然感到生死都可置之度外了。至少不能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任由这种恐怖的事情发生。
如果真要这样,我选择直接摔死。
抱着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我无所畏惧的跳了下来。
当然了,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我一直欠费的运动神经难得超常发挥了一次。又或者说,也许是我那微妙的控梦能力在这一刻终于起了左右。
尽管我自己没有精准的估算距离,可在身子如一块破布般飘摇而下时,我的手臂却是鬼使神差的一把便抱住了临近的树干。
但是下落的势头太猛,仅有人小臂粗细的枝干根本承受不住我的体重,下一秒便嘎吱一声当空折断。
不过有了这一下缓冲,我离地的距离也跟着近了不少。
半空中我再找不到其他落点,只能是尽可能的蜷住身子,减少落地的冲击。
树下的地面上布满了灌木丛,树丛下也都是层层软泥。所以我直愣愣的从上面摔下来时,倒也并不特别难捱。脑袋里只是蒙了一瞬,下一秒就又恢复了清明。
我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使劲儿揉着被摔麻了的小腿。
虽然浑身上下都皱巴巴的疼成了一团,但我却不敢停下来喘息。一瘸一拐拖着步子向前跑的同时,眼睛还警惕的瞄了一眼头上。
不出我所料,即便有八条腿的加持,从十米高的树冠上爬下来也多少需要一点儿时间,至少比我直接跳下来要慢不少。
眼看着那团黑黄花纹尚在远处,我暂松了一口气,想要趁机再度跟它们拉开距离。
根据我的了解,虫类普遍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这意味着只要跑出了这群络新妇的狩猎范围,它们就大概率会停止对我的追击。
而之前那帮野人追到这棵树下就停住了脚步,这就说明络新妇的巢应该就做在附近,那只要跑开百十米,应该就能保平安。
只是我现在四肢都有点儿麻木,咬着牙也跑不快,只能是跌跌撞撞的尽可能跑远。
而在我逃离树下的过程中,树上的大蜘蛛们也前呼后拥的冲了下来。
因为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大小不一样,所以这个群起攻之的过程,不可避免的就引发了同类间的踩踏事故。
个头小一些的很快就被大个头们踹下了树身,像是一块块肉体炸弹般噼里啪啦的落向了树下。
络新妇这种有着大肚子的圆蛛本就不太抗揍,冲击力稍强一些就难免引发自身的爆浆效果。
所以在我逃命的过程中,至少看到了二三十滩炸开的脓液。
它们铺散在草堆里、树丛上,点缀成了一幅又一幅花里胡哨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