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里大兴土木的翻找了一阵过后,窗外的夜色也已是愈发暗沉。我们两个都感到了或多或少的疲惫,只能是暂且收工。
夏思哲是个有洁癖的人,客厅里此时被扒开的壁布都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受不了这味道,所以果断返回了左侧的卧室。
屋门一关,隔绝了一切气息的骚扰,竟然就这么百无禁忌的睡他的大头觉去了。
其实对于潜梦师来说,在梦中的睡眠并不是必须的,哪怕是几天几夜不合眼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之所以会感觉到和现实世界相仿的困倦,更多是受到了梦主意识的干扰。
人的意识活动并不是永动机,不可能永远处于高活跃状态,总要有活动的低谷。哪怕是处于昏迷状态的人,也会遵循一定的周期活动规律。
而当梦主人的意识活动出现低迷时,身处梦中的潜梦师就会感觉到疲倦和困意。
从经验上讲,这种时期的梦境多数是夜晚场景,而其他事物也会处于休眠静息状态。这种相安无事的和谐场面会持续上一段时间,直到梦主下一次强烈的意识波动为止。
不过从我之前的数次经历来看,一般在梦中两眼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是天光大亮下的全新一天。
可是,周龙的这个梦显然不走寻常路。
夜半时分,我正昏昏沉沉的缩在沙发上补觉,一阵轻微的“咚咚”声却是忽然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并不大,而且时断时续,所以起初我并没有立刻醒来,只是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周围敲敲打打。
不过,发出声音的东西似乎非常小心,始终将敲击声控制在一个不高不低的频率上。不至于让你突然被吓醒,也不会吵得你心烦意乱,只是若有似无的在附近徘徊。
梦中的睡眠并不沉,但却会给人一种睡不醒的恍惚感。这也就是说,我的意识虽然没有完全陷入睡梦,但眼皮却很重,需要费不小的力气才能睁眼。
这种介于清醒与睡梦的状态最是熬人,若非有特别大的动机,很难主动从中抽离出来。
因此闻声我只是翻了个身,下意识的拽住被子蒙在了脑袋上,本能的想要隔绝外界的噪音。
而这样一来,那个微弱的“咚咚”声的存在感果然骤然降低,只是偶尔一两个瞬间才能听清几声。
伴随着被子柔软的触感,倦意再度扑了上来。
我缩了缩身子,准备继续安心睡去。可就在我意识恍惚之际,被子外那阵若有似无的“咚咚”声却是逐渐变得急促,似乎声音的主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了一会儿,感觉这声音应该是来自沙发背后的窗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打玻璃。
但这显然不是雨声或者风声,因为它毫无规律,倒更像是有什么人闲的没事干在敲窗户。
无不无聊……
我在心里烦躁的嘀咕了一句,但下一秒却猛然在被子中睁开了眼睛。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和夏思哲的房间是在三楼,现在又是凌晨时分,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敲到我们的窗户?
虽然我现在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面,但想到了这一矛盾后却是顿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从头发丝凉到了脚趾尖。
睡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直觉得后背嗖嗖冒着凉气。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客房毫无疑问死过人,而且大概率不止一两个。从墙面上凌乱的血迹不难看出,这肯定是一起血腥的惨案。
但是,这间屋子被很精心的翻修过,一切和过去相关的线索都被掩饰在了华丽的装潢之下。
虽然我学过犯罪现场的复原分析,但因为整间屋子都已经被整体翻新,破坏掉了很多逻辑链条。
所以,睡前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没推出来这里究竟有几人遇害,又是如何遭到的袭杀。
这种不确定性带来了一个麻烦,就是我们明知道这间屋子出过人命,需要提防一些东西。但是,我们却又拿不准需要提防的威胁究竟来自何处?
是有人闯入屋内实施了谋杀?还是说客房本身就另有玄机,潜藏了一些可能会夺人性命的东西?
我和夏思哲都无法明确这种威胁,所以只能是处处留个心眼。
而如今窗口忽然传来的敲窗声似乎就是某种预示,我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但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把脑袋从被子中伸了出来。
客厅里的灯在我睡前被我关掉了,此时只有墙角一处小小的夜灯照明。但这灯的位置在卫生间附近的走廊,完全不能帮我照亮窗边的情况。
屋子里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与此同时那阵诡异的敲窗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时间客厅里静悄悄的,就好像在清醒的同时,声音的主人也觉察到了不对,见好就收了。
见屋里还是睡前的样子,我多少是放心了下来,当即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客房内的窗帘本就非常厚重,再加上背后的纱帘遮挡,可谓是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
我盯着纹丝不动的窗帘看了半晌,试图通过布料细微的抖动来辨别是不是有人躲在后面。
可很遗憾的是,落地的窗帘稳稳的垂落在一侧,布面自然的蜷曲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但除此之外,却是连一个多余的起伏或轻颤都不曾有。
而就在我瞪着窗帘试图看出个花来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咚咚”声又一次在屋内响了起来。而这一回我听的清清楚楚,声音的源头正是来自我三步之遥的那扇窗户。
我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说不上来是紧张更多一点,还是害怕更浓一些。
敲窗声过后,窗外再次恢复了平静。我焦虑的盯着窗口,最终咬了咬牙,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我没有穿鞋,鹅绒的地毯更是有着极佳的消音效果。所以当我小心翼翼的来到窗帘边时,我确信自己没有搞出什么多余的声响。
当然了,尽管如此我也没敢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大大咧咧的一把拽开窗帘,让躲在后面的东西无所遁形。
我不敢用这种送命操作,所以很是谨慎的移动到了窗帘边沿的位置,轻轻掀起一角,探头向内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