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是将目光定格在了女尸穿着的连衣裙上。
尽管这件灰蓝色的裙子已经变的皱皱巴巴,甚至因为冰冻的原因而紧紧的贴在了尸体表面。但仔细观察了一下后,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是忽然袭上了我的脑海。
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记忆中好像真的见过类似的款式。
但是,是在哪里呢?
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我有了一瞬的恍惚,可是定神一想,我平时工作的场合有且仅有两种穿着的人。要么是穿白大褂的医生,要么就是穿病号服的患者兼囚犯。
而且由于精神卫生中心复杂的机构性质,考虑到安全问题,在这里的女性都不被允许穿裙子,连七分裤都不可以。
所以纵观我的工作时间,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穿连衣裙的女人,更何况是女学生这般年纪的了。
难道说,是门诊的来访者?
可这个范围就又太宽泛了,鬼知道我在哪天的哪个午后,曾经遇到过这样穿着的一位女性?
然而就在我烦躁的回忆间,身后却是忽然传来了一个人痛苦的干呕声。
我被声音吸引转过了头去,就见人菜瘾大的王洛洛正蹲在地上。他两只手死死捂着嘴巴,肩膀一颤一颤,俨然一副要吐出来的模样。
刚才看那风衣男做尸检看的太过入神,我显然忘了自己还带了这样一个内心脆弱的小尾巴进现场。
王洛洛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直不行,虽然无头女尸因为被放血的缘故,尸身没有明显的血迹污损,四肢也依旧健全,可这对于他来说也已是巨大的精神污染。
不过由于这个场合太过严肃,他大概不好意思一吐千里,所以一直强行忍耐胃里的翻腾。
此时我沿着他的视角回看了一下,发现从他的站位恰好能看到地上的风衣男将女尸整个扶了起来,尸身垮垮的瘫坐在地,空荡荡的脖颈直冲着他的方向。
被放血处理过的尸体并不会出现明显的尸斑,再加上低温导致的潮气吸附。所以尸表呈现一种病态的惨白,就像是水中泡过一般泛着一层冷光。
而无巧不巧,在这样的背景渲染下,尸首裸露在外的骨茬和暗紫色的肌理也就变得格外显眼。
而风衣男此时还在不断的调整尸体的姿势,间接造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景象,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头尸从地上慢慢爬起身一般。
我估摸了一下,大概是这个画面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刻稻草,彻底击垮了王洛洛同学的底线。
他蹲在地上又坚持了十来秒,终于还是承受不住视觉打击,跑到一边昏天黑地的吐了起来。
这次被派到现场的警员大概都是老手,对于尸体都很淡定,所以王洛洛这激烈的反应自然是吸睛无数。
甚至于一直专心于检查尸表的风衣男都扭过了头来,带着几分好奇的看了他几眼,说道:“他怎么就吐了呢?瞧见什么了吗?”
我干笑了一声,敷衍道:“可能是胃不太好吧!”
风衣男此时大概已是完成了初步的勘验,一边摘掉手套起身,一边向我走了过来,调侃道:“你看人的眼光还是那么不准,这点儿程度就吐成这样,忒没见过世面了。”
虽然我赞同他的后半句,可前半句却让我不满的反驳道:“正常人第一回撞见尸体差不多都是这种反应,他要是没吐,我反而要意外了。”
男人耸了耸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和那个案子相关的热闹,我以为你都是避之不及的!”
闻言我眉头一皱,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还是故作镇静的问:“让你亲自出现场,这到底是个什么案子?最近可没听说望京这边有什么影响恶劣的连环谋杀啊!”
风衣男微微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语气有些玩味的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应该吧,据我所知,那颗脑袋不就是寄给你的吗?”
他这话让我的心瞬间沉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越过他的身影,看向了不远处灯柱下的那副血色涂鸦。
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那么无头女尸所指向的纹样,应该是一只血红的眼睛。
多年前,那件曾震惊了整个望京市的血案,曾有过两个骇人的犯罪签名。
第一,受害人的眼睛都会被剖出后塞入口腔。
第二,案发现场都会有一个用受害人鲜血涂鸦成的眼睛纹样。那只血眼睛往往被绘制的活灵活现,眼角的位置甚至点缀着一颗血泪。
这只独眼可能被绘制在墙上、地上、天花板上,但永远会直指向惨死的受害人。它的眼眸大睁,如枉死者的死不瞑目一般。
而这个曾发生在我母校英华大学附近的系列谋杀案,在当时就因为其发指的作案手法,而被冠上了另一个更为贴合案情本身的恐怖名字,血瞳案。
风衣男大概是从我脸上看到了实打实的震惊,愣了一下后方才叹息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那个案子还在阴魂不散的诅咒你啊!这种低概率的巧合都能让你撞上,你们可真是孽缘不浅!”
我嘴角一抽,回神道:“你似乎忘了,是谁生拉硬扯的把我拖进了犯罪现场?这是巧合吗?这分明就是人为吧?”
没想到我一句话刺完,男人却是一脸无辜道:“先说清楚!我可从没怀疑过你,这回还真是巧合啊!别人这么说也许是瞎扯,但我你还信不过吗?”
“我信了你的邪……”
我冷笑着摇头,连一个字都不想信。
而男人见状似乎急了,一晃身挪到了我身旁,揽过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你这可就是忘恩负义了吧?别忘了,当年可是我把你保下来的啊!你当自己身上那么重的嫌疑是谁给你洗的?”
孙淼此时刚好忙完了手头的记录,见男人这般奇怪反应,不由是一脸好奇的看了过来。
她在刑警队的地位不低,本来也是个百无禁忌的性子。但是,碍于这个风衣男的身份很特殊,所以就算是她也不敢轻易靠近,只能是竖起耳朵拼命偷听。
此情此景,我明显能感觉到对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不止一束两束,孙法医不过是偷看的最明目张胆的那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