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案的受害人也许都曾是深网的用户，这一猜测被验证的同时，警方的所有注意力立刻就被引向了七年前的那几场惨案。
他们现在急于想要知道，凶手当初的受害人选择，是不是也基于了这一标准。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希尔法湾论坛上的BTK模块，大概率就是凶手用来筛选猎物的猎场。
而他既然要在线下动手杀人，势必要和这些受害人有所往来，此类蛛丝马迹都能成为锁定他真实身份的线索。
警方振奋于这一项晚了整整七年的重要线索能够浮出水面，立刻投入了大量警力去调查当年几位受害人的上网习惯。
但因为时隔久远，很多当初被调查过的电子产品也已归还家属。现如今如果要重新采证，不仅在技术层面存在很大的操作难度，而且还需要各家的积极配合才行。
这个过程势必费时费力，急也急不得，只能是耐心的等。
像这类取证环节是警方的专长，所以全程我都是隔岸观火般的遥遥观望，甚至没报太大希望。只是在偶尔的几个瞬间，我意识到了另一个有些微妙的问题。
我能理解凶手定向选择受害人的模式，但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最近的这两名受害人在遇害前都跟我有着一定的联系。
孙婷是我的患者，陈曦是我的同事。前者是用间接的方式想要害我染上嫌疑，后者则干脆用病毒感染了梦境同步设备，试图在梦里送我上西天。
虽然她们两人都没能达成各自的宏愿，但却是以各种形式给我挖下了大坑。
我自认为跟这两个女人无冤无仇，最不济也只是三观上的不合，犯不着下这么狠的手。
所以我思量了再三，觉得最大的可能性不在于这二人与我之间的关系，关键在于藏在她们背后指手画脚的那个影子。
这个人委实是恨我入骨，恨不得借用一切手段害死我。
想到了这一层后，我顿时感到如坐针毡。不用夏思哲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就已经觉得周围看谁都很可疑。照这局面下去，我距离被逼出被害妄想症，可能只差最后临门的一脚了。
这种疑神疑鬼的感觉让我也变的有些憔悴，所以某天趁着裴然难得来科室一趟，我便立马缠了上去，跟他一起去了趟刑警队扫听案情的进展。
在路上的时候，我把自己这些天里胡思乱想的东西一股脑说了出来，并且很隐晦的问他，陈曦和孙婷的死，会不会是被我害的？血瞳案的凶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跟我过不去？
裴然闻言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就在我觉得他可能会直接无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可能凶手也和你一样，对过去念念不忘吧！”
我诧异的看着他，不等开口就听他又道：“越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越是讲究仪式感。对于一场屠戮该从哪里开始，又以什么样的形式谢幕，他们心里都有一个近乎完美主义的构思。而你当初侥幸逃过了一劫，让他本该完美的犯罪成了残次品，这才是他重新犯案的源头。”
“对于一个有着偏执倾向的人来说，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样功亏一篑的失败。更何况，他兜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成功预演了那么多次，最终却没能实现自己所期望的东西。想必这些年里，他的每一天都在被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所折磨，直到今天也没能释怀。”
他说的很认真，语气也非常确定。
我听的一愣，忍不住从后看了看他，总觉得他这番话并不像是在单纯的侧写一个未知的嫌犯。好像在他的脑海里面，凶手的影像已经非常清晰了，他只是在陈述一些已知的事实。
虽然犯罪心理侧写必然带有一定的不确定性，可裴然这个人对于自己给出的判断有很强的强迫症。如果是一件以猜测为主旋律的事情，他大多不会给予正面的回答。但凡他选择回应的东西，一定是他已经确信了这就是事实。
所以，听他这样一说，我忍不住脱口问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血瞳案明显更像是BTK论坛搞出来的预谋犯罪。为什么你却依旧觉得，这是一场出于私人动机的谋杀？”
车里一时间变的很安静，裴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话，似乎是在看着红灯旁读秒的数字出神。
直到路口的信号灯由红转绿，他才说道：“血瞳案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疯子的滥杀无辜，而是有着明确作案动机的定向谋杀。凶手真正想要除掉的人只有一个，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受害人，只是他用来增强信心的预演，为的是完成那场在他心目中极具仪式感的谋杀。”
听他说的这般笃定，我整个人简直如遭雷击，瞠目结舌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凶手对于受害人的选择没有任何偏好。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他是出于特定的目的，那他用来犯罪预演的对象，不应该更接近于目标的体貌特征吗？总不能他的目标又是男人，又是女人，又是学生，又是工薪族，又是流浪汉吧！”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因为他所给出的这个结论中有太多的前后矛盾，甚至逻辑都不能自洽。就算是新手的侧写师都不会犯这种错误，更何况是他了。
可是，裴然面对质疑却只是轻叹了口气，说：“你应该也知道的，不同于普通的仇杀，连环谋杀案的凶手往往都喜欢舍近求远。他们是一些胆小的矛盾体，并不敢直面内心真正的诉求。所以这种被压抑的施暴欲才会转而发泄在无关的人身上，造成滥杀的假象。”
“就像臭名昭著的艾德蒙·肯博，他的所有谋杀妄想，基本都是发源自对母亲的仇恨。但他不敢直接复仇，而是把无辜受害人的脑袋砍下，埋在家中的院子里。让她们的双眼注视着母亲的窗户，借此来宣泄对于过去的不满。直到他杀死了第9个女人，这才确认了自己有着复仇的能力，鼓起勇气对他的母亲下手。而血瞳案的凶手，也是一名类似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