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宇如他所言报了警,但因为井丰寨的位置实在偏远到让人发指,蓉林县警方接警后几乎是用了大半宿的时间赶路,这才在天色微微放明之际赶到了寨门外。
地窖爆炸在这时已经彻底平息,地面向下大幅度塌陷,所有东西都被碎石稳稳当当的砸在了土里,连带着那一小撮火苗也被扑了个干净。
出了这么一桩爆炸案,我和林枫宇立刻被当地警方带回警局录口供。
对于王院长的死以及井丰寨内的前因后果,我们选择如实告知,但蓉林的县警在取证一层上面遇到了非常大的阻碍。所以这起案子只能层层上报,最后汇总到了江城总局。
井丰寨内无处不在的摄像头都通着地窖,所有的数据都被保存在了我所使用过的那台电脑中。因此爆炸发生后,整个寨子里的监控网就失去了终端,成了一帮没妈的孩子。
而那台用来储存数据的电脑则位于爆炸的中心,警方的专家从现场提取的痕迹中判明,爆炸物是TNT。
所以可想而知,位于爆炸中心的电脑在极度的高温爆燃条件下,根本连个灰都没剩下,遑论复原数据和真相了。
最终的最终,这起事件因为证据的缺乏而不了了之。
至于林枫宇和我对王院长的指证,江城的刑警大队立刻将王院长的这条线索与袁肃的越狱一案进行了比对分析。
他们摸排了王院长近期的人迹活动,最终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被他贿赂过的医院护士,就是这个人给袁肃的逃跑制造了机会。
越狱案很快宣布告破,当然了,如今王院长和袁肃早已下了地狱,所以警方也只能是将拿名受贿人员缉拿归案。
这名护士并没有王院长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和执着,被捕当晚就竹筒蹦豆子的把人卖了个彻底。
而既然警方追查到了这一步,我和林枫宇的嫌疑自然也就被洗清了。
特案要案的办事效率永远高的吓人,这时距离我俩被警方带回江城,也仅仅是过了三天不到的时间。
林枫宇这人心态好的不得了,在警局吃的饱睡的着。刚一被告知可以离开,他就一副度假模样的直奔了当地的酒吧。
井丰寨一行,林枫宇身上其实多多少少挂了彩。尤其是最后他帮我挡住爆炸冲击的时候,后背被飞来的石块砸出有一片不小的淤青,看着就很触目惊心。
但他本人却丝毫也不在乎,医生给的药就象征性的抹了几次,之后便束之高阁了。
我每次劝他抹药,他都会拿出救了我两命的理由给我顶回来。
碍于自己理亏在前,我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随他高兴。
林枫宇离开警局就直奔了当地知名的音乐酒吧,按照他本人的话说,大过年好好的假期净用来受活罪了。现在事情总算了结,那还不得赶紧抓住假日的尾巴嗨皮一下?
像我这样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委实做不到他那样潇洒乐观的活着。
虽然跟着他一起来了酒吧,但我更多的却是想要借着酒劲儿缓解压力,没有他把妹逗乐享受生活的好心态。
我的酒量并不好,所以几杯鸡尾酒下肚,我就在卡座内有一搭没一搭的打起了盹。
林枫宇撩妹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我在打瞌睡,索性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朋友就别学着大人借酒浇愁了,小心宿醉了更难受。
我撩起眼皮见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似乎半点儿没醉。
身边都是酒量好的人,这真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我看着他,很无奈的说:“你之前还说我心理承受力强,发生了这些事儿,我是真做不到像你这么淡定!该吃吃该喝喝,工作和生活无缝衔接。”
林枫宇大概是玩了一圈已然尽兴,坐到我身边转了转手中的酒杯说:“为什么要不淡定呢?袁肃死了,王院长也死了,我们追查的线索都断了。这时候除了公费旅游外,你还能想到其他更值得做的事情吗?”
我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只能是看着他无可奈何的笑。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实际上林枫宇说的就是事实。
袁肃和王院长的死扯断了最后与杀戮游戏相关的人证,除了我和林枫宇的记忆,一切实物证据都在那场爆炸中消弭。
这样想着我就掏出了手机,这几天在警局闲着没事,我便把蓉林县和井丰寨内发生的事情陆陆续续的记录了下来。
如今想来,这边的事件至此已是告一段落,这篇汇总报告也可以收尾了,想着我就把备忘录内的内容转发给了裴然。
林枫宇眼睛很尖,即便是品着酒也能无缝偷窥到我的手机屏幕。
他看西洋景一样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语重心长的说:“你这样纠结,早晚会把自己逼疯的。”
我看着他脸上一成不变的洒脱笑容,忍不住脱口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不纠结?毕竟一下死了这么多人,算上袁肃和王院长,就我知道的已经有九个死者了……”
林枫宇静静听我说完,眼神有些玩味的看了看我。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泼凉水,甚至没有吐槽一句,只是咧着嘴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当时并不明白他的这番反应是为了什么,只当他是不想和我一个醉汉探讨人生价值。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当我也对死亡见怪不怪后,我才有些明白了,他的这个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种乐天知命的心态也许根本不叫看开,那是对于死亡本身的麻木……
这一天晚上,我俩喝到凌晨两点才离开酒吧。
当然了,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趴在卡座睡觉,任由身边的林枫宇跟一个又一个靓妹灌酒互撩。
他长的英俊,后脑勺上又留着风骚的小揪揪,说话还特别风趣,所以格外招女人欢心。我俩离开酒吧的时候,有个姑娘就死活赖着要跟他回去过夜。
我看着他俩你侬我侬非常的尴尬,提出要不我还是回警局的招待所吧,你俩去我们预定的酒店。但林枫宇此时却忽然正直,一本正经的把那姑娘送上了出租车。
我纳闷的瞅着他,借着酒劲儿大胆的发问:“我看那姑娘长得挺不错呀!都跟到这份儿上了还拒绝,难道你其实是……冷淡?”
林枫宇斜了我一眼,但看我连路都快走出S型了也就没跟我计较,只敷衍的说:“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等我和林枫宇回到酒店时,时间已经悄悄转向了凌晨三点。
我感觉酒意上头,脑袋一沾上枕头就觉得眼皮无比沉重。
而就在昏昏欲睡时,我枕边的手机却是发了疯一般震了起来。
对于我这种酒量的人来说,能一路平平安安的走回酒店已是奇迹,如今躺在床上基本等于丧失了意识。
闻声我不由是翻了个身,抽了个枕头粗暴的压在手机上隔绝了噪音。
但也许今晚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手机安稳了不到十分钟,一阵门轴转动的咔嚓声就在房门口突兀的响了起来。
我和林枫宇住的是双人间,如今他早已在我隔壁的床上睡的四仰八叉。按理说除了酒店前台,应该不会有人再拥有我们房间的钥匙。
可事实上,当我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就见酒店的房门被人缓缓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迅速闪身摸进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