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年,这间活动室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是书架空闲的位置越来越少,档案盒也变的越来越厚了。
猎研社的规模不大,屋内有且仅有六张桌子,坐了大概八个人。但这并非是因为这个社团很冷门,而是因为它收人的门槛太高。想加入别的社团只需要填一份申请书,但若想加入猎研社,那你得通过一场特殊的考试。
我当初虽然没有加入这个社团,但因为是赵教授的直系学生,偶然间曾在他办公桌上见过几次那个评估考试的试卷。
这份卷子上全是一些主观题,与其说是要人答出一份正确答案,不如说是在根据答题人的陈述方式和观点,筛选与猎研社的价值观更匹配的人群。
根据我那时了解到的情况,参加猎研社的学生大多都是各个专业里的怪才,在一些问题上有着极为独特的见解。
不过我当初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所以对于这个社团的所知也就那么一点点。
此时在屋内环顾了一圈,我发现在座的八个学生大多都很眼生,只有坐在最前排的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生我隐约有点儿印象。
而他眼下也发现了门口的我,眼睛不由微微张大了一些,明显表露出了惊讶的反应。
瞧着他的模样,我越发确信自己没认错人。这个少年老成的小胡子果然是我当时的同窗,而他也是赵教授最得意的一名学生,名字叫“齐述”。
齐述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是在心里稍微纠结了一下,但还是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向着门口走了过来。
而此时赵教授也已经来到了那排随意摆放的条桌跟前,清了清嗓子,很是隆重的介绍起了阎笑的身份。
猎研社的学生来自校内的各个专业,没想到其中一人竟然专修的法医学。过去他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阎笑的名字,此时见了真人,顿时满面红光,很是热切的跟周围人介绍起了阎笑的传奇经历。看他那激动的模样,大有一种线下追星成功的感觉。
我不认识阎笑的这个迷弟,但迎面向我走来的齐述我却非常熟悉。
但是,认识的老熟人并不代表我们过去的关系有多火热。
虽然我和齐述是同一届的学生,但我俩各方面的喜好就仿佛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谈不上敌人,却也够不到朋友。
我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我们的成绩排名永远黏在一起。有时候他在上面,有时候我在上面。
这种情况从大一焦灼到大四,再到研究生阶段也还是拉不开差距。直到我放弃读博,这场没完没了的拉锯战才算是强行分出了胜负。
对于我这样的半调子来说,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学业生涯中,是否有过这么一位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但从当年齐述看向我的冷漠视线中,我觉得他应该是挺介意这件事情的。
时过境迁,齐述蓄起了小胡子,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衬衣,腿上是条板正的牛仔裤,这幅打扮倒是跟他学生时代变化不大。只是现如今他的眼神变的更冷淡了一些,周身的气质也更加沉稳。
他走到我的面前站定,很刻板的与我握了握手后道:“前几天只听说阎法医会跟他的助手一起过来,但我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你,你什么时候又转行去做法医了?”
齐述这个人啃书本的能力相当强悍,但是他的社交技能却常年欠费。这人说话永远是直来直往,绝不会转弯,初见面的人大多会被他这钢铁直男般的交流方式所震撼。
我跟他打了个整整七年的交道,知道跟这样的人交流不需要兜圈子,他可能压根儿就听不懂你在瞎委婉些什么。
因此,对于他提出的问题,我干脆利落的答道:“阎法医的助手今天恰好有事,我是替她来帮忙的。”
在前来英华大学的路上,虽然阎笑跟我说的99%的话都是废话,可他特意叮嘱了我一点。他说如果有人问起我俩为什么一同前来,一定要说是临时帮忙给他当助手。
这个借口其实并非信口拈来,实际上,越是熟悉我过去的人,越知道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虽然所修的专业不同,可名义上我的确给阎笑当过助手。但那只是因为我打赌输给了他,所以被迫给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力。
这里的“苦力”并非一个夸张的形容词,而是实打实的糟心差事。诸如拼凑尸块,清理解剖台的排污槽等等,听上去就很有“味道”的杂活。
现如今我对他的态度这么恶劣,完全就是那时候留下的阴影在作祟。
虽然我跟齐述谈不上什么交情,他未必能知道这其间的细节,但这一点儿也不重要,因为这话从始至终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我们编出来的这个身份,为的是不让各种有心人觉察出我们此次造访的真实目的。因为到目前为止谁也不清楚,曾于崇德馆4109室开展过社团活动的猎研社,会不会跟血瞳案扯上联系。
现在警方的手里仅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地址,只凭这一点并不足以叫停教学活动,最多就是在校园内布设暗哨以防万一。
我和阎笑的这一趟英华之旅,势必会引发一些人的关注,所以适当的伪装也是为了掐死无关人员的好奇心。
而阎笑此时已经在屋中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我见到周围的学生都将注意力投到了他的身上,便也跟着落座到了角落里。
出于一种微妙的礼貌感,齐述纠结了一下后还是坐在了我的旁边,但他的视线已经由我身上转向了阎笑。
说来也是多亏了这家伙一根筋的奇葩性格,如果换做是别人多年不见,势必也要客套着嘘寒问暖几句。
但这些俗事放在齐述身上就显得很多余了,他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我,全身心的都放到了今日的讨论课题之上。
阎笑是不是有备而来我并不清楚,但这人平素就喜欢去各个学院做讲座,肚子里塞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话题。再加上他有丰富的实践经验,随便拎一段出来都足够唬一唬象牙塔里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