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警官的语气非常肯定，以至于我想要当做自己听错了都不行。
我茫然的看着他，而这时就见到黄珏苦笑了起来，顺带着用鼠标在屏幕上圈圈画画，很快李德成的面部就被单独截取了出来，放大后呈现在了画面正中。
小区里的监控摄像头都是高清的，所以局部放大后几乎不需要太多画面的校正，就能基本看清所拍摄人物的面部细节。
而一看之下，我不由得到吸了一口凉气。
正如洪警官所说，监控画面里的这张脸并不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相反那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容。
虽然因为帽檐造成的阴影遮住了眼睛，但他的下半张脸还是清晰的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可以明确的看出，他的嘴角勾着一抹笑容，是那种很浅的笑意，但两侧脸颊上的酒窝还是被牵动了起来。
年轻人佝偻着身子，面部自然的向下倾斜，再由帽檐构成了一个隐蔽的角度。若非监控画面的定格放大，几乎没有人可以觉察出他正在微笑。
夜色笼罩之下，年轻的男人模仿着一个拾荒老人的身形，拖沓着步子走出了公寓的大门，再缓慢的拉着身后的小车，一步接一步慢慢的走出了监控摄像的范围。
他的装扮和李德成如出一辙，甚至连步态都完全一样。如果不特意观察，即便在夜中和他擦肩而过，我可能都无法识破这是一个假扮的拾荒者。
这个画面可以堪称一场神级的模仿，可此时我的注意力却是被年轻人脸颊的两个酒窝所吸引。
我太熟悉这个笑容了，因为在此之前，我几乎每一天回家的时候，在屋中迎接我的都是这样一张笑脸。
这是一个很浅很淡的笑，没有丝毫浮夸的感情，只是最单纯的发自内心的欢喜。
可是，此时在监控画面中再见到这抹笑容，熟悉之间却又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悚然。
毫无疑问，摄像头拍到的这个老李头就是王洛洛假扮的。
即便他的举止间不见任何破绽，但嘴边洋洋得意的笑容还是暴露出了他的身份。又或者说，他其实根本没打算隐瞒，只是我们这些“旁观者”太过后知后觉罢了。
王洛洛这是在向所有观看这段画面的人示威，同时也是在嘲讽那些于暗处监视他的人。
他嘴角荡起的笑意明明白白的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可他还是有信心甩拖这种如影随形的监视。
而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
这真是一个极富讽刺性的画面，至此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黄珏从始至终一直在苦笑。
王洛洛模仿李德成模仿的相当到位，他是从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公寓，而负责蹲守的警员对此一无所觉。
想到这里，我的目光不由是移向了画面的边角。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条时间信息，好巧不巧，正是陈曦遇害的当晚。
由于孙建国一家对我的袭击，警方早已将王洛洛认作了潜在的嫌疑人，并且对其实施了相当严密的24小时监控。
可是，王洛洛始终没有异样的行为，至少在宋传玉等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表现的一切正常，过着最普通的朝九晚五的生活。
在这样平静的表象之下，谁又能够想到他竟然在某一天的深夜，乔装成一位有着怪癖的邻居大摇大摆的走出公寓呢？
他的伪装太过巧妙，如果不是他在社团教室引爆了炸弹，招致了警方对他的倒查。恐怕没有人能知道，他曾在事发当晚离开过公寓。
而原本在陈曦案中，对他极为有利的不在场证明，现在回看才知道是他利用了警方的监视，为自己摆脱嫌疑创造了“铁证”。
不过，介于他的模仿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警方虽然被摆了一道却也输得心服口服。在遗憾之际，只能是马后炮般重新对住在一楼的李德成进行了详细调查。
老李头在这件案子里当然是无辜的，陈曦遇害的当晚，他因为突发的身体不适，直到第二天都没有离开过家门，楼梯间里的监控也验证了这一点。
当天晚上，穿着劳保服走出公寓大门的“李德成”是一路走楼梯下来的。
在下行的楼梯上，假李德成步伐稳健且迅速。小推车被他一只手拎在身侧，而至于那个破破烂烂的编织袋则跨在了肩上。
从画面中袋子摇摆的幅度来看，里面应该是中空的，最多塞了几个空瓶子或报纸做填充物。
对于小推车、编织袋等几样出现在视频画面中的“拾荒”道具，警方特意找来了老李头本人辨认。
根据李德成的说法，他家里上个月遭过一次贼，丢的正是这几样不值钱的玩意，还有一套穿了十来年的破劳保服和老式鸭舌帽。
老李头很偏执，曾一度跑到派出所想要报案。可民警估算了一下整体损失，发现这几样东西叠在一起也就是几十块钱，根本不符合盗窃案立案标准。
再加上老李头年纪大了，不排除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装备”，所以也没当回事。
办案的民警看他急得不行，索性自己出钱去超市给他买了个新的小购物车和编织袋，店员们则随手送了个印着超市logo的布袋，算是将这件奇怪的盗窃案圆圆满满的揭了过去。
但谁成想，一个月后的今天，这件不起眼的案子，居然成了一场阴谋的导火索。
就在拾荒老人李德成身体不适的那一天晚上，王洛洛先是以自己的模样大大咧咧的去了一趟刑警队，给我送下一份奶牛卷蛋糕后，他便快速返回了公寓。
在进入小区后，他显得极为疲惫，一路上哈欠连连，差点儿被迎面疾驰而来的电动车撞倒。
巡逻的保安恰好目击了这一幕，随口就问他怎么看起来这么恍惚，是加班了吗？王洛洛见状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说昨晚失眠了，有点儿缺觉，回去得好好补补。
保安见他没事，打了个哈哈便继续巡逻去了。躲在暗处盯梢的警员们也目睹了这一事件，不由自主是被他的疲态所蒙蔽，觉得嫌疑人至少今晚应该不会作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