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火可没有灼烧时的烟尘,自然不能用烟雾的形状来自我欺骗。
现在的情况只指向了一种可能,刚才火中的确有过一个人。对方也和我俩一样不受这烈火的影响,可以安然无恙的站在火海之中。
越想我心里越不安,走到裴然身边,一边陪他查看这枯木的结构,一边试探着问:“你觉得刚才树下的东西是什么?”
裴然不知从哪里又抽出了他那把匕首,刀尖在枯木的树干上敲敲打打了一番后才回道:“这里是深层梦,里面只有两类存在能被隔离在回溯的影响之外。一个是处于规则外的我们,因为咱俩本就不属于这个梦。另一个就是梦主本人,规则限制不住他。”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杜云泽刚才应该就在这附近徘徊。
我不确定他是来看戏的,还是一直就躲在附近。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逮住了这家伙,我们这趟不愉快的乡间旅行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然而,想到这件事情我却忽然一愣,扭头看向裴然,有些急切的问:“咱们一直说找到杜云泽就把他带出梦境,但这个步骤实际操作起来是怎么样的?”
“你之前也说过,深层梦不会自己结束。那我们就算找到了他,如果他不肯走,岂不就成了死循环?”
裴然此时已是将匕首刺入了树干,压住刀柄使劲儿撬了几下。
这枯木本就摇摇欲坠的不堪一击,被他这么一折腾,立刻从中劈开了一大道口子。
我好奇的凑过去看那木缝,就听他说:“梦主之所以陷入昏迷,完全是因为他的大部分意识都已经藏到了自己编织的这个世界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自然也就没有“醒过来”这一概念。”
“所以,如果你想把他们从桃源乡里拽出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毁了他们的理想世界,或者让他们自己绝望的醒过来。”
“那照这么说的话,当初咱们为什么不把罗心雨和程偌依也弄醒?”我问。
裴然解释说:“不论是深层梦还是表层梦,经历梦境本身很容易,但想把梦主带出去却很难。这不仅受限于梦主的求生意志,更多的还是他们的身体状况。”
“罗心雨和程偌依脑部都遭到过重创,两人在现实中都是植物人状态,我们在梦中做什么自然都弄不醒他们。杜云泽虽然也伤到了后脑,但依旧有部分意识活动。如果不是警方急着结案,等上几个月或半年后,他应该也会自己醒来的。”
闻言我“哦”了一声,但转而一琢磨,我却又觉得不对味,忍不住嘀咕道:“其实,咱们这个工作就是专门抄人家房子,毁人家美梦的呗?”
而裴然并不理会我的扯皮,抬脚沿着木缝边沿踹了一脚,又拆下来一大块树皮。
随着他的暴力的拆迁,我也逐渐意识到这枯木中间应该是镂空的,下面黑漆漆的一片深不见底,似乎通往什么地方?
我伸头向缝隙下看了看,随手抄起地上的石块丢了下去。
结果出乎所料,石子和地面的碰撞声很快就传了回来,显然这处树洞的深度很有限。
是不是应该下去看看?
我用眼神示意,裴然见状点了点头。
毕竟来都来了,不下去一趟似乎都对不起刚才浪费的工夫。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翻下树洞,本来我还纠结于没东西照明,结果脚一踏上地面,裴然就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手电。
可能真是经验丰富的缘故,他身上似乎带齐了求生套件,足以应付各种地形。
有他的手电照明,我也得以看清了树洞下的景象。
这处地下空间很狭小,纵高有限,我们两个下来后只能猫着腰摸索前行。
这里的地道修的比较短,走了不过两分钟,我们就看到了一处高高的木板封在前方。
我走过去上手敲了敲,发现板材不厚,而且四个框角也并非封闭的严丝合缝。
裴然沿着木板边沿摸了一圈,最后选择把匕首插到一处木缝中。
我配合着他,两个人一起冲着木板的一角发狠,不出片刻功夫就把这年久失修的板子撬开了三四块。
掰出了一个可以通过的空隙后,我俩相继翻入其间。
而越过这块路障,地下通路瞬间豁然开朗,或者说是我们抵达了一处相对开阔的空间,至少能勉强站直身子了。
手电光在暗室内扫过,我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储藏库之类的地方。
但不待我沿着照明的范围再观察一二,裴然已是将光源定格在了一角。
我纳闷的看过去,就见大大小小的木箱中间,很是突兀的穿插了一块歪斜的隔板。
这里遍地都是承装水果的那种木箱,码放的乱七八糟。所以乍看去过,我一点儿不觉得那块木板有什么稀奇。
但是裴然的眼睛很尖,他一边将光源锁定在那木板上,脚下一边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别,别过来!”
就在我俩的身形刚一接近那处木板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忽然划破了这寂静的地下空间,瞬间吓出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说实话,即便听到了声音,我也没看到任何人影躲在那处木板后面,所以这更是加深了我的恐惧感。
而裴然却丝毫不采纳这声音的警告,他才刚一走近就一脚踹在了木板的边沿。
紧接着我就听到喀嚓一声,腐朽的木板应声而断。藏在后面的东西没了遮挡,顿时一览无余的呈现了我们的面前。
看清木板后的景象,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木板后的狭小空间里,我看到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影蜷缩在两个木箱的空隙间。
此刻手电光扫过去,她竟然还向后又缩了缩身子,把脸深深藏在了双臂之间。
不过她的双臂也已是皮开肉绽,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呈现出可怕的灰黑色。
但是,即便她没有抬头看我们,但我还是从她的装束上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尽管裙子的绝大部分都已经焦黑卷曲和肢体黏连在了一起。但通过胸口和上臂残留的布料,我依旧可以辨认出它。
她竟然就是那个送我糖果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