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星期四
她赴约而来,我很高兴看到她的神色又憔悴了几分,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状态。
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她都在描述自己那模糊不清却又令她恐惧的梦境,我听的毫无头绪又索然无味。
很遗憾,这一次我依旧没能挖掘出她恐惧的根源。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我认为是过去的记忆在阴魂不散。
如果真如我所料,那控制她并不会费太多功夫。
3月24日星期二
果然,如我所料。
原生家庭埋下的恨意就像种子一样在岁月里生根发芽,最终在一个美妙的契机下绽放。毁掉这个家庭,也毁掉宿主本身。
我们都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但殊不知,即便是最健忘的大脑也无法忘却刻骨铭心的恨。
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全部记起!
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全数奉还!
4月6日星期一
好消息,我尝试着让她去接触那个人,她照做了。
坏消息,她的室友好像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4月16日星期四
她觉察到了什么。
可惜,她救不了她自己了。
4月21日星期二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
日记上的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会是孙婷的日记。
因为这本日记的视角明显不属于这个女孩,而是从另一个人的角度描述了她的心理咨询经历。而且,日记上的内容并非胡编乱造,上面的日期就和她来门诊见我的日子可以一一对应。
所以,综合这些细节,与其说这是孙婷为第一人称记述的文字,倒不如说是出自我这个心理医生。
这样想着我不由皱了皱眉,没有急于解释什么,只是问:“警方做过笔迹鉴定吗?这真是孙婷写的?不是有人在模仿笔迹?”
孙婷在我这里并没有写过太多东西,我不熟悉她的字体,所以无从判断这本日记的归属。
裴然说:“警方的鉴定结果显示,这些文字都是孙婷本人亲笔所写,但记述的内容却并非她本人的习惯。专家倾向于认为,日记的内容来源于孙婷以外的某个人,孙婷只是负责誊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操控了孙婷,让她写下了这些东西?”
对于我的问话,裴然没有回答,只问:“你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显然有人代入了你的视角制造了这些文字,而且他还对你们的面谈日程了如指掌。面对量身定做的构陷,你有什么思路吗?”
我缩放着图片上的文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日记的记述口吻有些熟悉。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我喃喃的念出了日记最后的那句话,它显得有些突兀,似乎不是上文的延续,而更像是一种留言?
但是,孙婷留下的这句话又是说给谁听的呢?
也许是反反复复看了太多次,一瞬之间我竟然出现了一种错觉,觉得在我生命中的某个时间点,似乎也有一个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他的语调中带着奚落,带着恶意,与这日记的口吻如出一辙……
这样有些恍惚的想着,我感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转而额角也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但当我仔细回想却又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了?”
也许是觉察了我神色的异样,裴然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我用力揉了揉额角,摇头说:“偏头痛忽然犯了而已,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吧……”
裴然看了我一会儿,没有深究下去,只是就事论事道:“这本日记明显是冲着你来的,目的应该是想通过孙婷的事情对你产生影响。不过因为导向性太强,警方便把这东西给了我做评估。”
我苦笑了一下,警方不是傻瓜,他们拿到这本日记的同时,就代表着我又一次荣升“首席嫌疑人”的头衔。
不过,宋传玉并没有跟我展示孙婷的日记,甚至没有以此套话。
这种反应就说明,这本日记在警方那边也处于高度存疑的状态,并不能形成对我的指控,以此展开调查。
但他们千防万防,却没想到自家的犯罪心理顾问会把这么重要证据泄露给“嫌疑人”。
“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担心是放走了真凶?”
面对我的调侃,裴然一板一眼的说:“你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把自己的患者搞失踪对于一个心理医生来讲得不偿失,更何况……”
他看向我,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的说:“如果这一切是你的手笔,那么受害人和证据应该一同消失。”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闻言一愣,反问:“人总是会变的,保不齐我心血来潮之下就又让旧案重演了呢?同样都是失踪案,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是吗?”
但裴然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说:“依靠日记的形式来自我满足,嘲弄警方和受害人,这是最低级的错误。如果明知故犯在这一条上,那你现在应该没法坐在这里!”
瞧着他扑克脸上难得的一见的笑容,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我看着窗外的街道,喃喃的感叹:“不过也难怪你有这种自信!毕竟当年你就说过了,如果想让证据变成一堆废纸,那么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暴露自己的永远是你自己……”
孙婷的事件至此只能算是一个开端,但因为证据的缺失,即便宋传玉很想把我送上法庭,目前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我本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哪成想几天后的一个午后,我正百无聊赖的翻着桌上的病历,刑警队的傅文轩却是不请自来。
他这次过来穿着一身警服,似乎是出公差的路上顺路来了卫生中心。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见他站在我的桌前笑眯眯的看着我,心里就隐约升腾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试探着问:“傅警官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和傅文轩并不熟悉,也就因为程偌依的案子见过一次。我如今只是一个助理医师的身份,按理说他一个刑警队长求人办事也求不到我的头上。
因此,我看向的他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打量,而他也觉察了我的想法,笑着说:“你们这些学心理的人,是不是对所有靠近自己的人都要条件反射的分析一番?”
说着他的目光就在我的桌上一扫而过,虽然脸上没有显现出审度的意味,但我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他是在观察我,或者说是在分析我桌上的摆设。
所以我和他对视了一眼,半真半假的回道:“谁还没个职业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