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坊出来,三人沿着街口向警署方向步行,路上克林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他问走在前面的程笑石:“老程,我实在忍不住了,你说的第四种可能到底是什么?”
“还是再等等吧。”程笑石头也不回说。
“有什么可等的?这里又没其他人,你就说了吧。”程笑石越是吊胃口克林越是急着想知道。
程笑石仍自顾自往前走,同时回克林道:“不是我装神秘,只是这个想法还不成熟,没有参考价值。”
“那你说说你在等什么总可以吧。”
“我在等偷狗贼的事落下定论。如果钱小康真是被半路杀出的偷狗贼所杀,那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我们也不用在各种‘可能’间来回纠结。”
“那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时一直走在最后边听边思索的吴焕生快步走到两人中间,说,“当晚施立民和钱小康约好在东郊玫瑰丛见面,钱小康先到约定地点等施立民,结果在施立民到达之前先碰到了作完案路过的偷狗贼。双方因某种原因产生矛盾,最后钱死在了偷狗贼手上。”
“这个解释倒是简单明了,”克林说,“真要是你说的这样就好了,还省不少事。”
“一定是这样,”吴焕生越发相信自己的推论,“只有这样,死狗的来源以及玫瑰丛下那摊血迹才有合理的解释。”
克林没再说话,虽然未置可否,但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对吴焕生的这番推析明显持积极态度。而程笑石也同样沉默不语,但耐人寻味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咦……”突然,吴焕生搡了搡克林,“你看那是谁?”
顺着吴焕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孟雅纯从宜君书屋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三五本书。克林快步向心上人跑去。
“雅纯,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刚一走近克林便问道。
孟雅纯循声顾盼,看到克林后反问他道:“你啥时候来的?”
“不会吧?”克林假意嗔怪道,“刚才茶馆那么大动静,你不知道我来了,分明是没把我放心上。”
“我哪知道,我刚过来嘛。”孟雅纯说完俏皮地嘟了嘟嘴。
克林左右看了看,收起玩笑口吻道:“你不说和同学逛街吗?她人呢?”
“她有事回去了。”孟雅纯说。
“那你这是……”克林说着从她手里抽过一本书翻了翻,“怎么想起买书来了。”
孟雅纯扭头朝墙上贴的一张公告努了努嘴:“喏。”
克林凑近一看,是书店关张公告。
孟雅纯接着说:“听沈小姐说书店生意本来就不好,自从这里出了事,客流更是骤减。这几天低价处理一批库存,准备月底关张。”
这时程笑石和吴焕生赶了上来,孟雅纯打了个招呼便走了,三人继续朝警署走去。
刚到警署秦小璐就迎了上来,先是用眼神招呼了克吴,随后走到程笑石身旁,拿出一份报告说:“那个动物脏器的毒物检测已经做完了,因尸体变化太大,现有手段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种药,但可以肯定是一种低毒速效的镇静类注射药物,无强致命性。根据以往的经验来推测,符合这种特征的大概率是巴比妥类药物,它见效很快,是一战时期美军常用的麻醉剂。”
程笑石接过她手里的检验报告,问道:“既然不是中毒死的能查出它的真正死因吗?”
“从脏器上没发现致命性内伤,如果它身上也没有致命外伤的话,很可能就是死于窒息,比如勒颈、捂头等方式。”
“行,辛苦了。”
“那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说完秦小璐就要离开。
这时克林忽然想起什么,立马叫住了她:“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秦小璐停下并转过身看向克林。
“黄世海的尸体被领走了吗?”克林问。
“还没有,不过曹警官已经通知他们了。”
“好的,知道了,你先回吧。”
秦小璐走后,克林和程笑石去了办公室,吴焕生也忙自己的事去了。
刚进办公室,克林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里,熟练而惬意地跷起二郎腿,开始闭目养神。程笑石也舒展两腿,半躺在沙发上,神情慵懒,一言不发。看上去两人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谁先开口。
直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克林才发现自己竟睡过去了,程笑石亦猛地一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克林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放下已经酸麻的二郎腿,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两点,随后他对着门喊了一句“进来”。
门开了,警员汪全志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裹了面纱的男人。
“这……”克林看着他身后的人,颇为好奇。
“这个人有情况汇报,”汪全志说,“但非要见到程先生才肯说。”
克林扭头看向程笑石。程笑石早已认出对方,便对汪全志挥挥手,对方会意退下,之后便告诉克林说:“这个就是老韩百货的老板韩赤峰。”
克林有些意外,一边拍打着麻木的大腿一边小声嘀咕道:“他找你能有什么事?”
程笑石笑而不答,只是示意韩赤峰在沙发坐下,并问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韩赤峰回说:“运气不错。昨天你走后我当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我找了个赌棍,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一声张,立马就有了回应。”
“真聪明!要找这种人,赌堂子确实是首选地。”
“等一等!”克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趁隙插进话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程笑石解释说:“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不是要找偷狗贼吗?其实在我见韩赤峰那天就嘱咐过他,让他装作不知道自己大花已死,并对外放出风声,说自己爱犬因挣脱链条走失多日,心急如焚,因此追加悬赏至二十大洋,望捡到的人慷慨归还。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偷狗贼在重利诱惑下自投罗网……我知道这个方法可行,但能这么快见效确实有些意外。”
克林看向捂得严严实实的韩赤峰:“那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韩赤峰遂说道:“为了找到偷狗贼,我照程先生的方法做了。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因为偷狗贼这种人往往贪赌好色,所以我特意雇了个赌场常客,帮我在城内外的一些赌馆和妓院[5]声张重金寻狗一事。没想到消息刚放出去,今天早上就有个陌生男人鬼鬼祟祟地找上了门。这人是个瘌痢头。虽说是个癞子,却也长得浓眉大眼,可能是因为脸型比较瘦削的缘故,显得颧骨很凸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实际年纪也就三十四五。他一大早就在外面敲我的门,一进来就跟我说我的狗被金水镇的曾老头关起来了。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因为我的大花从不跟陌生人走,再一个就是他口中的曾老头我认识。他叫曾大福,是我百货店的老主顾。以前大花还下崽的时候我送了一只给他,他给它取名福宝,后来我还特意去他家看过,那狗崽长大了跟大花几乎是一模一样。瘌痢头说的其实就是大花的崽,只是他不知道这点。我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先是向我确认了高价悬赏的事,然后拍胸脯说他有办法把大花带回来,但带回来后只能先给钱,再交狗。我知道他是想鱼目混珠骗我的钱,于是先假意答应了他,等他走后我就立马去了一趟曾家,让他协助我抓贼,再之后我就上这儿找你们来了。”
“这个方法见效快并不奇怪。”克林说,“你装作不知道大花已死放出重金寻狗的消息,如果有人想挣你这笔钱必须越快越好,他要赶在你知道这事之前把赏钱挣到手才行。而对于我们来说,如果短时间没有效果以后就更不会有了,因为隔的时间太久,没有人会相信你不知道这事。现在虽然有人上钩,但我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请问你们怎么证明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偷狗贼?从表面上看,也可能是任何一个想挣这笔钱的人。”
“这个不用操心,你考虑到的我也考虑到了。”程笑石信心十足地说,随后看向韩赤峰,“还是你跟探长解释吧。”
韩赤峰点点头,遂释疑道:“探长有所不知,我家大花从不会撒野乱跑,回家也大都是拴在院里,偶尔放一次也都在附近不会跑远,因此见过它的都是一些我特别熟的人。另外,在附近几个乡镇中和大花毛色相似的家犬并不多,更别说八九成相似了,如果不是经常到我家以及乡下踩点的偷狗贼,不可能知道我家大花是什么样的,也更加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谁家狗和大花长得相像。所以,我敢肯定,这个瘌痢头就是那晚偷走大花的偷狗贼!”
“没错,”程笑石紧接其后道,“如果连这点都不能保证,我也不会用这个方法了。”
克林这才露出信服的表情:“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程笑石看向韩赤峰:“你跟两个头具体是怎么约定的?”
韩赤峰的眼睛里露出几分不解:“啥两个头?”
程笑石笑说:“就瘌痢头和曾老头。”
“哦,我跟瘌痢头没什么约定,但从他迫切想要拿到报酬这点来看,应该会很快对曾老头家的‘福宝’动手。我跟曾老头说好了,让他这两天提高警惕,等我通知你们后再拿主意。你们说,该怎么办都行。”
程笑石看向克林:“你觉得怎么样?”
克林略一思索,随后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说:“别等了。今晚就行动。”
“行动?去哪儿?”
“当然是曾老头家了。钱小康被杀的事最迟明天就会上报,关于死狗的事也会随之传开,如果偷狗贼想挣这笔钱一定会赶在这件事人尽皆知前动手。”说到这儿克林看向韩赤峰,用庆幸的语气接道,“你来得真是时候,今晚是偷狗贼最后的机会。”
当晚,云遮雾罩,星月晦暗,三个人影在树影杂错的小路上窸窣前行。
“是不是这条路哦?”走在中间的克林看着前方越发暗无边际的丛林问前面带路的韩赤峰。
“您就放心吧,”韩赤峰头也不回,一边继续急行一边说,“我去过他家,这条小路是最近的。”
“好走路不近,近路不好走。”走在最后的程笑石推了一下克林,附和韩说,“咱就踏实跟着走吧,应该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又走了五六里地,路势开始变缓,并由上坡转为下坡,渐渐地路上可见人为踩踏草丛的痕迹。又不知何时起,夜空云消雾散,一开始黑不见五指的夜空已是月明星朗,即使不打灯,也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前方路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一个视野宽旷的转角处。韩赤峰停了下来,他把手里的油灯往空中提了提,并指向山脚下一座独门独户、轮廓隐约可见的房子。
“瞧,”他说,“那就是曾大福家。”
突然,克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灯,熄灭后说:“光源不要朝天。”
接着几人继续往山下走,在离曾大福家还有二十余丈远的时候就听到院里传来狗叫声。
“是’福宝’在叫。”韩赤峰得意地说,“不愧是大花的崽,鼻子真灵,这么远就听到我们的动静了。”
“嘘……”程笑石感觉不对劲,立马伸出手指在嘴上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三人立马停下脚步,在一杂草丛生处蹲下来。
克林低声问:“怎么了?”
“福宝不是对我们有反应,应该是房子附近有其他人。”程笑石紧盯着房子说。
“难不成偷狗贼已经来了?!”韩赤峰脱口而出。
“狗一直在叫,”克林也紧盯着房子的方向说,“却没人出来查看,难不成曾大福也喝醉了?”
韩赤峰摆手:“不,曾老头不喝酒。不过他是个戏痴,有可能去城里看戏还没回来。”
这时远处的狗叫声已经停了,曾大福家的院墙上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那是什么?”克林疑惑道。
“糟了!”程笑石立马反应过来,“我们得赶紧去截人。刚才那道白光应该是偷狗贼扔进去的蜡烛光,狗现在恐怕已经被药放倒了。”
说完程笑石领路在前,克林、韩赤峰紧随在后,快步往曾家院子跑去。
到了房前,三人猫在数步外的一个草垛里。只听院里窸窣作响,时不时发出绳索状物摩擦地面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有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大狗被绳索吊着从墙头放下来。从外形和体型上看,和韩家死去的大花并无二致。
就在狗被放下后,一个白光再次越过墙头,掉到地上发出低沉的响声,光亮也随即摔灭。很快,一个人影爬上墙头,熟练地从墙上跳下来。正当他扛起地上的大狗要走时,躲在草垛的三人马上拥上去把他堵在了墙角。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克林直接掏出枪表明了自己身份:“不准动,放下赃物,靠墙站立。”
偷狗贼被突如其来的三人吓破了胆,面色惊慌,目光闪烁。
克林拿着油灯往他身上一照,五尺多高的个头,体型偏瘦,头上长着东一块西一块的瘌痢,左手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白布。再把灯光移到地上,发现了半截蜡烛,而躺在旁边的“福宝”则气息如常,看上去只是被药晕了而已。
“来认一认,这是不是那天找你的人?”克林把韩赤峰让到前面问道。
韩赤峰刚一走近,还没等细看,便激动得连连点头:“就是他!就是他!”
“那就妥了。”克林放下心来,随后走到大门口,见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锁舌有被撬过的痕迹,但没有打开,便看向偷狗贼问,“你干的?”
偷狗贼沮丧地点点头:“没撬开,所以才翻的墙。”
克林转向韩赤峰:“我们先回去,明天你让曾大福来一趟警署。”
第二天。曾大福到警署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克林在会议室见的他。
曾大福六十三岁,豁了一颗门牙,精神尚好,声音也难得的洪亮。身上穿的是晚清最流行的绣纹大褂,头上也还留着清朝时候就没剪过的长辫,脏兮兮的似乎并不怎么勤洗,整个形象活脱脱是个在前朝久经科场而未曾一中的迂阔秀才。
“曾大福,”克林喊他的名字道,“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曾大福坐在椅子上,像是想起什么好事,一副美滋滋的表情:“昨天运气好,在城里捡到一张戏票,剧目还是我最喜欢的梅兰芳的新戏‘凤还巢’。因为是夜场票,所以就没回来。”
克林朝门外吼了一嗓子,曹振、朱顺等人把偷狗贼带了进来。此时他已被绑了双手,内心的焦灼不安毫无保留地摆在了脸上。长不出头发的脑门像扎了眼儿的皮囊袋子,不住地往外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位是?”曾大福狐疑地盯着对方看,露出不明就里的表情。
克林先是朝自己人摆摆手,曹振等人会意离去,之后才回答曾大福说:“昨天你家差点失窃。”
曾大福满不在乎:“那没事,我家福宝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看家能手,它只要叫起来什么贼都得吓破胆。”
“可差点失窃的就是这条狗。”
“啥?!”曾大福难以置信地看着偷狗贼,接着又转向克林,“你是说他去我家偷狗了?”
克林没回答,只是转向偷狗贼:“说说吧,姓啥叫啥?都干了些什么光辉事迹?”
偷狗贼先是没有任何反应,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我叫邵其安,是一家狗肉馆的伙计,老板经常拿钱给我让我去乡下收狗。一开始我也老实本分,谁知去年迷上了赌博,输了不少钱,为了筹集赌资,我一时起了贪念,每次老板给我钱买狗,我就拿偷的狗去交差,买狗的钱就进了我的腰包,这样我等于是省去了销赃的麻烦。前两天在赌坊听说韩赤峰在重金寻狗,我经常在乡下踩点,知道曾家有一条和他的狗长得一样,所以昨天晚上就去偷去了,没曾想被你们逮个正着。”
“嘿!敢偷大爷的东西,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说着曾大福就揎拳捋袖要动手。
“这是警署!”克林生气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曾大福才停下来,但嘴里仍不干不净地骂着娘。
克林对邵其安说:“你还没说到重点,不用我提醒你吧?”
邵其安一脸茫然的表情:“什么重点?”
“你再好好想想,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邵其安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末了才豁然大悟般回说:“我知道了,探长是问为什么这么巧,我去偷东西曾大福就不在家是吧?其实那张戏票是我故意扔地上让他拾到的,就是为了让他晚上不回家我好行动。他爱看戏的事我早就知道,所以想出这个法子。”
“你狗日的还会调虎离山计呢!”曾大福又骂起来,“难怪我说本大爷怎么运气那么好,街上那么些人,偏偏是大爷我捡到了。”
“行了曾大福,”克林打断他道,“找你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事,你先回去吧,自己在家多加防范。另外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不要什么便宜都想占。”说完就叫来曹振把余怒未消的曾大福带出去了。
末了,克林又接着对邵其安说:“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说的重点是什么。那我就直说了吧,韩赤峰家的大花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邵其安表情猛地一沉,开始不安地搓着双手,虽然还没有回答,克林已然知道了答案。
“这次我们散布重金寻狗的消息就是为了诱你现身。”克林趁热打铁道,“说吧,钱小康的事也是你干的吧?”
“不!”邵其安突然激动起来,“我没有杀人!”
看到对方的反应,克林不禁暗喜:“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反应,你不用这么激动。”
邵其安顿时吓得哭腔都出来了,他蹒跚走到克林身旁:“探长你要相信我,那条狗是我偷的我承认,但人不是我杀的。”
“那你先说说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好!我说!我马上说!”邵其安连声答应,边说边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七月十五的晚上十一点钟,我躲在韩赤峰家外伺机行窃,尽管屋里人早已睡下,但为了保守起见,我还是等到了凌晨一点多钟才行动。大花的嗅觉很灵敏,我刚一靠近就开始狂吠不止,好在并没有人出来查看。我先用一根铁丝拨开从内扣上的大门门栓,进入院子后迅速用竹管向狗吹射了毒针,大花很快就毒发昏死过去。”
“等一等!”听到这克林打断说,“什么毒针这么厉害?说来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
邵其安面带苦笑道:“就我自制的一种含有巴比妥催眠药物的捕狗工具而已。这种毒针的针头为前细后粗状,采用空心设计,并用盐粒封住针孔。针头后端连接有一根细小的针筒,筒内有橡皮和塑料杆组成的活塞,在针筒前端和活塞尾部绑有皮筋,药液就在针头与活塞之间。当针射在狗身上后,针头的盐粒因阻力向针尾较粗部位移动,同时药液向针头流动,溶解盐粒后,活塞在皮筋的拉力下将毒液完全推入大花体内。”
“啧啧啧!”克林砸吧着嘴说,“有这本事,做点正事多好。行了,接着往下说。”
邵其安遂继续说道:“巴比妥起效快,大花很快就毒发昏睡过去,我把它扛在肩上迅速逃离了现场。我所在的狗肉馆位于城东南的‘引凤街’,回去会路过东郊玫瑰丛。但在到那儿之前,我曾在背后那条大路上看到有个穿红色大衣的人在匆忙赶路,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看上去鬼鬼祟祟的样子,衣服也不合身,跟偷来的似的。为防止被他看见我还伏在路边草丛等他走远了才继续赶路。那时已是深夜两三点钟,碰上这样一个人,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再加上当时我自己正做贼心虚,所以根本顾不上多想,直到我来到玫瑰丛那个地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也许是这次用药剂量太小,再加上赶路途中上下颠簸,大花不知什么时候被我颠吐了,之后便很快醒了过来。当时正走到玫瑰丛那个地方,我还没反应过来,它一口就咬在我的左手手腕上,顿时鲜血直流。我一把将它扔到地上,它还要发疯似的扑咬,像是报仇一般。我忍着剧痛两手并用掐住它的脖子阻止他继续攻击,直到它蹬腿越来越慢,渐渐地完全停下来我才敢松手。把狗掐死后我发现自己已经流了很多血,无法再把狗扛回去,于是我决定先找个地方把狗藏起来,等回去处理好伤口再来带它回去。”
“我原本打算就把狗藏在玫瑰丛,结果发现有人去那里采过花,为了避免被别人先发现,我只好重新寻找藏匿之所。很快,我就在附近的荒地里找到了一个被破竹匾盖住的土窖。我先是把死狗扔了进去,但我立马发现在土窖里有个大包袱,出于好奇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套捆扎起来的被褥。正当我疑惑不解时我突然发现在死狗身下压着一块灰扑扑的东西,把灯打近一看发现是一块布。此时我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我拽起那块布想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结果不拽不知道,一拽魂吓掉——”
“下面是一只手,一只刚死去不久的男人的手。我当时感觉整个人的灵魂像被抽空了,巨大的恐惧使我说不出话来。我想立刻逃离那个地方,结果双腿发软,爬了几次都没成功。然而就在恐惧消退力量恢复的同时,我发现了更致命的一点——我手腕上的血不小心擦到了被褥上。这意味着我不能就这样跑掉。我慌慌张张地把那只手塞进土里,然后带着包袱一口气跑回了家。回家后发现包袱里不仅有被褥,还有一些简单的衣物,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沾上了血,我说的不只是我不小心弄上的那点血,而是一大片洇透了的血迹。当时给我吓得不轻,赶紧点上一把火连同包袱一起烧了个干净。那只大狗我也没敢再去取,就那样扔在土窖里直到被你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