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司衍始终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冷如冰霜的一张面孔上神情难辨。
“程欢，怎么跟四哥说话呢！”殷九抬脚走到程欢跟前，克制住想要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安抚她的冲动，温温和和地开口解释道，“是我看不下去。我本来只想试试华菀，看看她心里到底有没有四哥。”
程欢举目瞪着他，不作声。
不长不短的一阵沉默对峙，程欢始终气呼呼地站在那里，惊怒交织的情绪好似没有半分缓和。
殷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转移话题，“你以为蔺三不知道我骗了华菀？”
“他现在根本是在将计就计！”他冷哼了一声，“装什么情圣，不爱江山爱美人？”
“华菀还真信他！”
这时候程欢才突然反应过来，唐心今天一大清早给她那个电话的意图——会不会她们已经在怀疑了？
客观来说，这种事的确太可疑，倘若人真的没了，哪有不落葬为安的道理？
她和华菀，唐心三个人都是当局者迷，加之伤心过甚，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一切竟然会是一场骗局！
——但是蔺三是怎么知道的？
九哥连她都瞒得密不透风……不！他不是瞒她，他是故意的！
他要利用她的悲痛欲绝来佐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至少，华菀和唐心两个人绝不会忽略她的反应。
一时间，程欢竟然分辨不出来自己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你怎么知道蔺三做不到？”
程欢很快从殷九脸上移开了目光去看尉司衍，“四哥当年不是一样心甘情愿拿十年来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去换得他们姐弟俩的平安吗？”
她不由得上前几步，义正言辞道，“既然四哥对华小姐早已经不复当年的情分，何不成人之美呢！”
“既然你和九哥都那么想要纵横，那就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里等着华小姐替你们换了来吧！”程欢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一派凛然，“九哥大可放心，我绝不跑到华小姐面前去告诉她真相！”
说完，程欢转身欲走，刚走出了几步，从她进门之后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尉司衍终于出声了，“你不去，还会有其他人去告诉她！”
程欢的第一反应是——简妧？
果然，殷九接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华菀嫁给蔺三，简妧比你更不能接受。”
“如果不是简妧，蔺三也不至于这么快猜到我的计划。”殷九迎面看了一眼已经停下了脚步的程欢的背影，提醒道，“你难道一点儿都没发现简妧在跟踪你吗？”
“什么时候警觉性变得这么差了！”
程欢只管站在那里，不吭声。
她的确没有怀疑过简妧，何况，简妧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倒向蔺三？
她绝不会天真的以为带着孩子一起投奔蔺三，他就会给她一个名分，让她和孩子一起留在他身边。
程欢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转头盯住殷九，“你……你把蔺念承藏到哪里去了？”
殷九慢悠悠地站身来，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她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去找华菀，我保证她十年八载见不到儿子。”
程欢刚要发作，尉司衍突然再度开口了，“你不是约了云楚楚？”
他的话是对殷九说的，“还不走？”
殷九却是不紧不慢地深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好似极不相干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殷九一边说，一边朝她走过来，眸光一刻都没有从她面孔上移开过。
可是——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他刚刚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唐心一大早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番话，“云小姐误会我没关系，重要的是，你不要误会。”
“程欢，你真应该勇敢一些。”
当时她只觉得窘，“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唐心却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在我看来，他比你明显！”
思绪辗转之间，程欢分明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跳得越来越不受控制，好像随时都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随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几乎怀疑他是不是都能听得见她胸腔里的擂鼓声。
就在她紧张得连手脚都快要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时刻，殷九的手机响了，突兀而及时地打破了他们之间这种莫名的胶着气氛。
不等他接电话，她已经率先从他面前走开了，“四哥想跟我说什么？”
尉司衍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睇向她身后，他在等殷九离开。
程欢不禁心里打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九哥的面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不自在，“四哥……你的病…”
没想到尉司衍一开口竟是问，“刚刚你在慌什么？”
不等她作出反应，他跟着又说：“天宇有多大的能量你很清楚，再加上一个纵横，就算殷九再多几个叔叔也一样得给足你这个未来王后面子。”
“尉司程，尉司闵，这两个名字你更喜欢哪一个？”
程欢却是震惊得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四哥竟然还记得她母亲姓闵。
见她整个人似呆滞了一般，尉司衍虽然显见地蹙起了眉，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亲厚，像极了一个寻常兄长。
不长不短的一阵沉默之后，他的语气幽幽的，“爱情不需要门当户对，但是婚姻，需要。”
程欢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热了。
只见尉司衍舒展一笑，“四哥可是把嫁妆都给你预备好了，现在就想替等在外面的那小子先问一句，你肯不肯嫁？”
此时此刻，程欢心里惦记的却是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四哥，你真的舍得华小姐嫁给蔺三吗？”
“还有几个小时，他们就要举行婚礼了。”程欢用力吸了吸鼻子，走到他跟前去，“你现在就去见华小姐！”
“你现在马上去！”
“我们不要纵横，我也可以不嫁给殷九。”她不管不顾地伸手拉他，“我是因为你们两个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的啊！”
“如果你们不能在一起……”
尉司衍刚刚顺势站起身来，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程欢即刻噤了声，跟着传来了殷九的声音，“四哥，我进来了！”
推门而入的殷九先后看了他们一眼，“四哥，云楚楚被人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