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看了戴维一眼，伸手拖过电脑，目光随着电子表格里的数据移动着。半晌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是在计算这表格各项指标相加和、还是思考接下来是否还要继续与MG谈条件。
与专业的、且事事数据为先的人谈条件，真心不容易。
“还是与戴总沟通更愉快，你这么一说，我就清楚了，MG不同级别的推荐名单，你们会有不同的服务承诺。”黎明到底还是放弃了与MG继续谈条件，如果只有戴维在，他或许软磨硬泡、多少能讲些条件下来。
但有这个强势又不通人情的乔里在，和戴维唱着双簧，他是没办法再谈下新的条件了。
“确实是这样。”戴维微笑点头，强调了推荐名单的规则，既不戳穿黎明早就知道规则的真相、也并不谦虚的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假意说一下是自己对规则的解释不清晰。
就这么淡淡然然、却又态度明确，让人无法在他面前耍花样。
“那么戴总刚才说的这一条，是否列个补充协议？”黎明到底也还是连一点好处也不肯放过的。
“当然。”戴维点头，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将刚才的承诺写了下来，中间又备注说明了推荐名单的确认流程。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最后写出来竟用了一整张纸－－一句话、一个流程、一个表格。
“请按这个整理成电子版。”戴维将写好的纸从笔记本上撕下来，递给艾喔的法务部长。
“好的。”法务部长接过后，当场进行电子录入。
“两位是在这里等补充协议，还是等我这边处理好后，给两位邮过去？”黎明看了法务部长一眼后，转眸看向戴维与乔里。
“Dan，你经手的案子，我就不过多参与了。”乔里当即站了起来。
“好。”戴维好脾气地站了起来，看着乔里笑笑说道：“总部那边，还麻烦你多给些这边的案例给他们。”
“你处理就好了。”乔里微微一笑，一手拿了大衣、一手拎着公文包，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乔里主动离开、戴维又重新坐下，黎明的面色沉了沉，但又不好再开口请他离开－－他是想利用戴维刚才说的非优先推荐与信用评级报告的事，压着关欣再做合同让步。
但戴维不走，他就不能拿他非优先推荐的说辞来说事，当着面将伙伴的话当武器去攻击另一个合作伙伴，这对往后的合作并无好处。
黎明沉吟片刻后，才将目光从法务部长的电脑上移开，看向一直沉默的关欣说道：“关于这个信用评级下调，关部长有什么要说的？”
“据我了解，GB信用评级下调的主要原因，是高层人员变动、以及政策法规则变化而引起的。”关欣沉声说道：“我接替我父亲任职信贷部长的职务，于我们内部和风控来说，都是没有变化的，但国际评级机构不会考虑我与我父亲的关系，只会考虑这个职位的变化影响。”
“政策的变化，则是国家发布了放开外资金融机构在国内的金融执照的消息，这对国内金融机构是一个冲击。别的国内银行，同样被这个政策影响。但这只是竞争影响、而不是资金兑付能力的影响。”
“所以黎少可以看到，评级下调的不止有GB一家，而黎少恰好与我们合作了。”
“别家下调于我来说，无关紧要。但GB下调，我则必须考虑我们的合作风险。”黎明的语气咄咄逼人。
“GB下调的原因，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认为，这两个因素会使GB的风险加大。”关欣冷着脸说道。
“关部长的意思是，这个国际机构的评级并没有参考价值？”黎明恼声反问。
“也只是参考价值，真正具体到某一家机构、某一个指标，我们还是得带上脑子，客观的分析。”关欣的脾气也上来了，这合同她让了多少步？现在合作还没开始，他就又要加条件，简直……。他干脆直接用抢的算了，还签什么约呀。
“既然这样，那就请关部长通知你们公司的法务吧，原本GB也不在我顾问公司的优推之列。”黎明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我记得合同条款里，并没有一项是因为我们的信用评级被下调，而导致合约不成立的。既然黎总不听我的解释、不相信GB有能力履约，那我也只能请法务来和您谈了。”
关欣的心里气苦，很想如乔里那边爆躁硬气的怼回去，但想想这合同是她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想想GB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客户退约了，她只得放软了语气。
还好乔里已经离开了，否则她一定会觉得难堪。
就算乔里的立场让她有了可谈判的余地，但就算示弱、就算丢人，也绝不能在乔里面前！
“这样，我也有合作的诚意，关部长的解释听起来也确实有几分道理。那么同样的，我需要关部长在分期兑付上，有所承诺。”黎明想了想，终于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
“合同我再研究研究，看看可有承诺的余地。”关欣轻声说道。
“好的，我、或者我的法务部，随时等关小姐的决定。”黎明微微一笑，又恢复到原本的绅士无害模样。
“那先这样。”关欣连告辞都没有说，直接转过轮椅，迅速离开。
黎明轻挑了下眉梢，扭头对带着兴味目光看着他的戴维说道：“国内的金融机构极不规范，特别是银行，往往都是霸王条款，所以我必须得步步小心。”
“理解。”戴维微笑着点头。
“今天多亏戴总在这里，你们公司那位乔顾问，真是太难沟通了。”黎明叹息着摇了摇头，直到此时，他脸上的肌肉才算是完全放松了下来－－一个迟到的评级下调报告，让他从MG和GB处，拿到更多的合作承诺。
这个结果让他很满意，也很得意。
戴维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微微笑笑，并不表态。
*
关欣下楼后，看见乔里正捂着胳膊蹲在那里，她包里的文件掉了一地。她张了张嘴，想喊她、却又不知道喊了后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