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用头疼的方式提醒我，要小心面前这个人。”乔里轻哼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狡辩。”苏锦辰轻笑着驳斥了一句，看着她时，眸色却变得沉暗－－爱过的、恨过的、笑过的、哭过的，她全不记得了。
到底是生物性创伤至此，还是她潜意识里就是想全部忘掉？沉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他的心情比来之前更沉重。
“乔乔。”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略显佝偻的男子踉呛着跑到她面前，眼圈红红的，说话的声音也显出苍老的嘶哑。
“你父亲。”苏锦辰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乔里的手。
“老了许多。”乔里的评价很客观－－她是指与照片相比，不仅老了许多，连身上原有的成功气质也荡然无存。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普通得甚至些糟糕的老头儿。
这让苏锦辰也觉得意外－－他记忆中的乔笙，虽然无情得让人厌恶，但表面还是很有成功商人气度的。
若不是知道他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苏锦辰觉得自己很可能也会被他的外表所骗，认为他是个有教养、有仁心的人。
而现在……
他只是个糟老头。
*
“乔乔，我是爸爸。”乔笙站在乔里的面前，眼圈红红的，象一个慈父。
“发生什么事了？”乔里淡淡问道。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家里……”
“我不担心，好奇而已。”乔里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耐。
“呃……”乔笙知道她脾气不好，但没想到会不好到这种程度，居然连听他说完一句话的耐心也没有。
“苏锦辰在这里有个项目，我陪他过来看看。”乔里不带情绪地解释了一句后，扭头对苏锦辰说道：“走吧。”
“恩。”苏锦辰点头，牵着乔里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在走过乔笙的身边时，乔里甚至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一个。
“乔乔……对不起。”身后的乔笙重重地耷拉下脑袋，低声自语着，在苏锦辰和乔里走远后，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缓缓地往回走去。
*
“看乔瑞骑的车，家里应该不会是生意失败了。”
“看他刚才的样子，手头的生意估计还能挣钱，不过应该挣得不多了。”
“他这种样子来见我，看来是想卖一波有悔过之心的慈父人设，可见这个人能屈能伸、脸厚心黑。”
“我不想和这种人有什么关系。”
乔里将手从苏锦辰的手心抽出来后，看着他，沉静地说道。
“你认为他想利用你们之间的血缘亲情捞些好处？”苏锦辰轻声问道。
“是。”乔里点头，一直淡得完全没有情绪的眸子，泛起淡淡的厌倦与不耐。
“……好，那就不要有关系。”苏锦辰敛眸思索片刻，轻轻点头－－反正他们从来也没对她好过、反正她也完全不记得他们，管他们什么目的、管他们过得好还是不好，和她真没什么关系。
虽然苏锦辰并不完全认同乔里对乔家现状的分析，以他对乔家的了解，乔家现在的问题可能在于他那个后妻。
但这都不重要，他在乎的是乔里，而不是乔家其它什么人。
“要去家里看看吗？”苏锦辰柔声问道。
“我高中之后就没再回去过？”乔里问道。
“是的。”苏锦辰点头。
“我高中和大学都住学校吗？我身边是否有关于我妈妈的文件或遗物？”乔里再问。
“都住学校，身边只有一张你妈妈的照片，就是在我相机里看到的这张。你的行李一直都只有书本和衣物。”苏锦辰回忆着说道：“你离开之后，顾安伦取了你的学籍资料和证件，宿舍被学校处理了，余下的一些私人书籍和笔记本在系主任那里，现在我家里。”
“恩，知道了。不过去了。去学校看看吧。”沉默少许后，乔里停下脚步，看着苏锦辰说道。
“好。”苏锦辰点头，看着她，柔声说道：“你妈妈去世的时候你十岁，你离开家的时候十六岁，所以你妈妈的遗物应该在这六年里处理过了。或者是烧了、或者是放在哪里了，家里估计不会再有了。”
“是。”乔里点头，目光自街面扫过，慢慢地往前走去。
虽然对过去的人和事都没了记忆，但此行还是明显影响到了乔里的情绪。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喜怒哀痛，或许全无记忆，却早已深刻进骨子里，哪怕是一件也想不起来，痛感却还会如影随形。
对于乔里来说，许多事情都是这样。
她以为忘记了，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可心里那些莫名的难受，让她无法真正将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经历完全割裂开。
乔里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说道：“车祸让我忘记一切，我窍喜着我可以不用再想起阴谋、伤害、算计，我幸运的有机会按自己的方式再活一次。”
“其实不可以。原来，凡是经历过的，一直都在心里不曾离开……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不管你记不记得，只要有人提起，你就还会难过、还会痛，就算不知道是为什么。”
乔里苦笑着摇头：“就象看到你会头痛、就象看到乔笙会愤怒、就象提到妈妈会想哭。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们记住的从来不是某个人、某件事，而是一种感觉。”苏锦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低地说道：“乔里，这些痛苦不会再来一次，但这些长进你肌肉和骨骼里的经历，会让你成为一个完整的、丰富的人。”
“有必要吗？”
“呵，我的逻辑告诉我，没有必要，我不需要这些。”
乔里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嘴里说得坚决，眼底却满是疑惑与犹豫。
“你需要。”苏锦辰肯定地说道：“人越丰富，就越能理解别人。你不能一直活在工作状态，不能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只有逻辑。”
“我现在这样挺好。”乔里拉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慢慢往前走去。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
“找个人和你一起做逻辑题？”
苏锦辰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