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梦走到他前面，放下东西，端了张凳子坐下。
“医生说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一会儿你要是饿了就告诉我，我给你买了点吃的。”
“你想喝点水吗？”
时傅没有拒绝。
许清梦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扶着他喝了下去。
时傅平躺在病床上，窗外正是夕阳西下，暖黄色的光夹着一抹灿烂的橘红，染红了半边天，窗外茂密的树叶裹着一层金边。
他漆黑的眸子，透着一层暖色，转过头时，又暗了下去。
“我已经打好了，明天一早带她去火化、入葬，现在温度高，不方便在外面存放太久，她生前最爱漂亮，就算要走，也要干干净净的走，要是脏了、臭了，身上长了虫子，一定会不开心。”
“陵园选在东郊，她喜欢阳光，那里一年四季光照都不错，山岸外还有翻越来的海风。”
“清梦，你要是不介意，可以陪我一起去。她喜欢热闹，苏家人在她出嫁的时候就和她决裂了，大概入葬那天不会有什么人来。”
“你穿得漂亮些，她喜欢好看艳丽的小姑娘。我还小的时候就听她说，找媳妇儿一定要找个像她一样好看的。”
他唇角忽然微微抿起，想起了苏荷穿着白色连衣裙，一袭齐腰长发蹲在他面前把冰淇淋递给他的模样，又想起许清梦年少的模样。
两人的身影，巧妙的重叠在了一起。
不知道为何，他第一次看见许清梦，就觉得有一种熟悉温暖的感觉。
不过，幸好。
她命好，不像他的傻子母亲，喜欢上一个劣迹斑斑、心狠手辣的男人。
她终于打算离开的时候，却不想踏入了深渊。
许清梦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涌起一阵阵的难受，伸手抓住了时傅的胳膊。
“好了，别说了。”
“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
时傅轻轻笑着，摇摇头，“没事，我没事的。说出来，反倒是好受了一些。”
“其实我早想过，也许她还活着。”
“那天她说她要走，紧跟着传来的，就是她的死讯，我从来没见过她的尸体。”
“我奢想过有一天能再见她，只是从来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她应该漂漂亮亮的，在温柔的江南山水，度过余生。”
而不是在阴暗的地下室中，日复一日，不生不死，被惨无人道的折磨，连个人都算不上的活着。
“你大概看不出她的模样，其实她很好看，浅浅的远山眉下，眼睛明亮温柔，不化妆也温柔精致。时海振还没发家的时候，总是有很多人夸她，说时海振命好，娶了个温柔贤惠还好看的老婆，让他要好好对待她。”
“小时候我一直都不明白，像她这样温柔得对每个人细心体贴，连真的生了气，也不会大声对别人说话的人，时海振怎么会这么狠心，一有不顺，就拿她当自己的发泄物，经常把她打得躺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她漂亮柔软的头发扯落了一地，满身淤青鲜血。”
“后来我才明白，有的人根本没有心，所以他们不知道，别人会疼。”
许清梦听得难受，一个字未说，只听他一字一句的描述着，苏荷的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从时傅口中，听见苏荷。
她记得从她有印象的时候，就只是一直跟着时傅，独立在整个学校之外，远远眺望着其他人。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从来没向她分享过自己的任何事情。
沉默了许久，许清梦才无力的说道，“她肯定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肯定从来都不会怨你，你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所有事情。”
时傅笑着摇摇头。
“就是因为她不怨我，我才能恨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她还活在这么肮脏阴暗的地方，怎么没早点找到她。”
“但凡她对我的恨多一些，我也不会这么难受。”
“正因为她的温柔。”
“清梦，我相信你能明白。”
许清梦一个字一个字，咀嚼着时傅话中的意味，懂了，却又不敢说明白。
如若不是置身如此，又怎么敢说感同身受。
时傅每一个字都是苏荷，说了一夜。
许清梦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直至他闭上眼，困倦得睡着，她才安心的起身离开。
走出去，拨通了米莱的电话。
病房的门关上。
紧闭着的眼一瞬睁开，时傅抓了一把她坐过的地方，有她的空气。
低眼呢喃。
“清梦，你说，为什么我总留不住我想要的？”
米莱的车很快开到了医院外面，接到了许清梦，她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我都得出国搬救兵了。这些天我寝食难安，担心得不行。”
之前一直相安无事，她还没什么感觉，真正出了事，才发现在国内有多无能为力，什么都替她做不了。
许清梦勾唇一笑，“得了，你闻闻你身上的香水味，像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样子？”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刚从女人家里出来。
“嘁……”米莱皱眉，“你就不能配合配合我，让我跟你来一场热烈点的相见？说吧，你这么晚叫我出来，不会是为了找个司机？就这个点，鸡都快打鸣了。”
“去趟警总局，我有点事要做。”
许清梦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六点。
她得抓紧时间，拿到那个东西。
两人半个小时时间，赶去了一趟，米莱把外面的人打点好，许清梦拿到从时海振身上搜刮出来的盒子就出来了。
米莱悠闲的叼着一支烟，打量着许清梦手上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毒药，吃吗？”
米莱瞥眉，“少忽悠我。”
说着，把盒子抢了过去，打开闻了一下，立刻臭着脸赶紧合上，丢给了她！
“还真是，你拿这个还做什么？”
“做解药。”
看着许清梦凝重的脸色，米莱抽了下唇角，烟都忘了吸，“你吃了？你别吓我。”
“嗯。”许清梦语气风轻云淡，“在时宅的时候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