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卫红抬脚就走。
她身体好,几乎是健步如飞。
但陆建业一来是个小孩儿,二来身体本身就吃不消,很快就落伍了。
陆卫红后面才看到,她脸也绿了,回头战战兢兢的嚷叫:“建业,你别吓二姑,二姑经不住这个啊。”
黑暗中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哪里有人回应,陆卫红吃惊的后退,一个跟头从石头上栽了下来,结果那石头下面有一条青竹蛇,这下吓坏了陆卫红。
“哎呀妈耶,”陆卫红再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踉踉跄跄连滚带爬下山去了,“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这林子附近都是人迹罕至,虽然旁边的确有煤矿和锯木厂,但白天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伐木工,至于夜幕降临,人人都回去睡觉去了,不会有人冒险到林子里来。
最主要的,林子里温差大,不要看山底下温暖如春,在这高海拔的地方还冷的人瑟瑟发抖呢,这时候黄昏最后一抹光线已经被黑暗吞噬。
陆建业只感觉虚汗哗啦啦顺着后背流淌,他抬起头来看着黑苍苍的天空和树木,呐喊“二姑”,但陆卫红早不见了影踪。
陆建业也不敢逗留,只能朝山下走。
就连陆建业自己也知道,这不是下山的路。
反而是陆卫红,她很快到了山脚下,再回头看看,孩子怎么也找不到,她自己个儿也吓坏了,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俺怎么给俺娘交代,俺要蹲号子的,这可咋整啊?”
先前陆卫红就和牛大力约定好了,等事成之后两人一起回娘家去。
陆卫红愣怔了一阵子,果断的决定去找牛大力。
到了目的地,牛大力看陆卫红一个人回来了,眼睛里写满了迷惑,“建业被你藏起来了?”
“大力,我闯祸了,我罪该万死啊,”陆卫红扑向了牛大力,“我把人弄丢了,我带他上山,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我咋回去给家里人交代。”
牛大力抱住陆卫红。
“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咋整。”
“我……”
陆卫红本身就是个黑心肝的,刚刚她就在思考咋样推卸责任了,现在被牛大力温暖的抱着更不情愿将真相说出来了。
“我就说孩子是跟着我的,我是带建业去看医生,哪里知道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建业回不来了,你也知道,后山的熊瞎子多了去了。”
这一切,牛大力心知肚明。
看陆卫红委屈巴巴的说,牛大力急忙点头,“那还要咋整?”
“咱们一股脑儿推给她周淑音,就说她弄丢了孩子,你和我统一口径,不要漏风,咋样?大力,我保证年底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不不不,龙凤胎。”
牛大力本身就是个耙耳朵。
现在听陆卫红这么说,只能点点头。
最主要的这馊主意是他们几个人共同想出来的,要是真的出了人命,大家都要全军覆没,想明白这道理,牛大力只能紧张的点头。
“也好,都推到周淑音头上。
两人准备回小院,才走到王婶家,王婶就从屋子走了出来,拦路虎一样叉腰挡住了,陆卫红做贼心虚,“你干啥?”
她声音在颤抖。
王婶骂起来,“孩子呢?都说你带走了,人呢?”
“我带孩子去看病,去诊所人家关门了,孩子就回家了。”
这总可以自圆其说?
王婶狠狠地看着陆卫红,“小没良心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撒谎,孩子是不是推到井里去了,你说,你说啊。”
听到这里,牛大力着急了,“谁说推到井里去了,你这埋汰谁呢?”
陆卫红担心直肠子的牛大力弄巧成拙了,急忙攥住牛大力的手:“大力,让她胡说八道去,我是孩子的小姑,我能把人弄到井里去?”
“你什么人我会不知道,你啊,”王婶张眉努眼,“你是烟囱里招手,净把人往黑处引,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掂量吧。”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天空。
“举头三尺有神明!”
陆卫红不说话了。
其实,赵海生早把事情说给村长梁满仓了,现在满仓大叔也带了一群人握着手电筒到处找孩子,黑暗中不时地迸出一条条温暖的光束。
人们都在声嘶力竭的喊“建业”的名字,但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陆卫红到了屋子,陆铁柱也出去了。
之所以张秀兰人还在,是因为村主任给她说了,“你就留在这里,不然孩子万一回来了,咱们还不知道呢。”
张秀兰当然不着急了,毕竟这是他们大家伙儿合计出来的鬼点子。
这会儿,看陆卫红回来了,张秀兰反而笑了,“等会儿周淑音带孩子回来,咱们就找村长说理去。”
当初,她之所以强迫周淑音再嫁给小叔子,不外乎想要家里多一个免费的劳动力,最主要的,这劳动力是孩子的亲娘,一定会对三个小孩很好。
却哪里知道周淑音居然闹起分家的事,这么一分,以后不但不给他们干活儿了,而且还思谋进城,带孩子单独生活。
最主要的,现在陆辙很听周淑音的话,这让张秀兰隐隐有点不安。
要是长此以往,情况就不好了。
陆卫红不自在的看着母亲,有点子心虚,“我知道了,我想要休息休息。”
“也好,你到里屋睡觉去,大力,你不要干站着,你也出去找孩子。”张秀兰说完,将干电池压在手电筒里,交给了牛大力。
牛大力嘿嘿一笑,转身离开了。
进入熟悉的里屋,屋子里还弥漫着爹最喜欢的旱烟味,这气味多少慰藉了陆卫红焦躁的内心。
她走了这不少山路,是真的累坏了,闭上眼打盹。
很快陆卫红做梦了,她“看到”一只斑斓的老虎从林子里钻出来,嚎叫了一声就扑向了可怜的建业,陆卫红顿时惨叫一声坐了起来。
外头的张秀兰在嗑瓜子,听陆卫红大声叫,急急忙忙进入屋子,“你咋了?做噩梦了?”陆卫红嘴硬,既不肯将事情说出来,也不肯承认自己做噩梦了。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张秀兰没有走,坐下来看着陆卫红,“孩子呢,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咱之前说好的带出去遛个弯就回来的,咋回事?”
听到这里,陆卫红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