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回头看了一眼,摇头,“心思太重了,身体本就不好,再不好好养着,只怕……”
文秀闻言有些担忧,倘若这胎不保,她们这两个近身伺候的人,怕也是难逃一劫了。
能劝一时,劝不了一世。
尹宝林能听进去她的话已是不易。
她也不敢奢望尹宝林听了她的话,会就此罢手。
若她还是想不开,一意孤行非要和姜嫔争个高低,也不是她们这些丫鬟能够左右的。
“现在只能祈求她这段时间不要再作妖了,安生的生下儿子,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说着叹了口气,文秀眸光闪动,没再说话。
姜舒月吃了些东西后,困意上来,直接在贺云徽的画轮车睡了过去。
她倒是不怕被人说闲话,又不是自己下了马车就能堵住别人的嘴。
要说闲话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事情,干嘛委屈自己。
贺云徽也陪着一起躺了下去。
也就是画轮车够大,不然还真的躺不下两个成年人。
又过了大半日,才晃悠着到了码头。
果然如同姜舒月想的那样,周围的宫人看着她上了画轮车,又一直没下来,心里自然有了猜测。
言御女望着最前头,那独属于贺云徽的画轮车。
眼里藏着失落,良久,放下来车帘,彻底隔绝了视线。
紫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给她倒了杯茶水。
“姜嫔就这样一直呆在陛下的车辇里,实在是……”
“没规矩,是吗?”言御女接过话头,自嘲般地笑了笑,“只要是陛下同意了,谁又会真的在意呢?”
握着茶盏的手捏得死紧。
脸色看着也十分的不好看。
要说从入宫至今,贺云徽从来没有找过她侍寝,她也就不会像今天那样。
平白生出了一丝妄念,弄得这般的不甘心。
但是她也知道,凭自己不管是从外貌还是家世上,都很难撼动姜嫔在贺云徽心中的位置。
“娘娘要照奴婢说,您还是太过安静老实了。”
绫萱小心地看了言御女一眼,“姜嫔承宠至今都未曾怀上孩子,许是无法生育,即便盛宠也无用。”
“您虽然位份和家世不比旁人,可模样儿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又温柔和善。平日里就该多寻些由头,在陛下跟前露露脸。若不主动些,陛下那能处处留意到您呢?”
“就说前个儿,陛下路过咱们的芳菲苑,若是您大大方方走上前去请安,与陛下说上几句话,不指定陛下会想起您来。”
“您擅长女红,也该寻个机会展示展示。听闻陛下收了姜嫔绣的一个荷包,那荷包做工很是差劲,但陛下还是好生收着,可见陛下是喜欢旁人对他花心思的。”
“您绣个荷包或者做些小物件送给陛下。陛下瞧见娘娘这手艺,再与那姜嫔的荷包一对比,这不就将她给比下去了?”
“只要陛下能多留意娘娘,何愁不能恩宠日隆,一步步攀升位份呢。”
绫萱越说越激动,声也越来越大,手还跟着舞动起来,似乎已经看到自家娘娘得宠的美好未来。
“你小声点,”紫菱拉了她一把,“这么大声,不要命了?”
绫萱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请娘娘恕罪。”
言御女微微蹙眉,轻轻摇头,神色间透着几分由于与矜持。
“你虽然说得在理,可这般刻意邀宠,与那些攀附逢迎之人又有何异?我虽位份家世不高,却也有自己的尊严,实在是……”
绫萱怕她想差了,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娘娘您的品性自然高洁,岂是那些人可以比的?但您既已入了宫,也明白什么叫形势所迫。若是一直这般不争不抢,恐日后在这宫中愈发艰难。”
见言御女神色有所缓和,绫萱又继续劝道:“您看看这后宫,多少人费尽心思往上爬,您若不争,旁人可不会念着您的好,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欺压您。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族考虑考虑呀。只要您能在陛下身边站稳脚跟,家族也能跟着荣耀。”
紫菱和绫萱想法相左,但绫萱有句话说得很对。
在后宫没有宠爱,只会让别人觉得她软弱可欺。
言御女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你容我再好好想想。”
绫萱看她愿意深思,这就很好。
逼得太急只会适得其反。
姜舒月睡得香甜,醒来时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身边早已没了贺云徽的身影。
她伸了个懒腰,摸摸头发,又低头看了自己身上。
嗯,还算整齐,只是衣摆有些皱。
缓了缓之后,直接掀开了帘子。
宫人在不停地搬运着物品,贺云徽就站在不远处的河边。
她突然起了玩心,悄悄地从后面靠近他。
暮色将河水染成琥珀色,贺云徽负手立在河边,玄色暗纹常服被晚风掀起衣角。
他垂眸望着河面倒影,指腹摩挲着袖中密报,忽听得身后柳枝簌簌作响。
温软掌心带着她身上特有的甜香覆上来。
少女踮着脚,“猜猜我是谁。”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一股狡黠。
“还真是很难猜呢……”他喉结微动,故意沉吟:“嗯……难道是婉妃来了?”
姜舒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贺云徽又说:“不是婉妃的话,那……是兰昭容?”
腰间软肉被指尖拧住,他眼底笑意更甚:“哦,都不是,那定然是安常在了。”
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姜舒月泄了劲要撤手,却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腕子。
天旋地转间撞进龙涎香萦绕的怀抱,抬眼正对上他噙着戏谑的眸子:“真是越发的脾气大了。”
“哼,方才说的那些……”她别过脸,耳尖染着晚霞,“嫔妾可都记着了。”
“哦?”他低头蹭过她泛红的耳垂,“说错几个,月儿就吃几坛醋?”
“嫔妾才不吃醋。”姜舒月挣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朝另一边走去。
贺云徽笑了笑,跟在她身后。
河面忽起涟漪,惊散浮光掠影的夕照。
尹宝林这会也抚扶着忍冬的手下了马车,隔老远就看到贺云徽和姜舒月的身影。
贺云徽正俯身替姜舒月拂去落在发间的花瓣,随后帝王指尖勾着一缕青丝缠绕在手中把玩。
姜舒月竟敢瞪他一眼,直接上手,将他手中的发丝抽了出来。
夕照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地上。
脚下一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忍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中一紧。
忙打起精神,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娘娘,您瞧那边的花开得多艳,奴婢听闻这花在别处可难得一见呢……”
尹宝林充耳不闻,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两人,仿佛要将他们的身影灼穿。
“陛下您又将嫔妾的头发弄乱了。”
“是朕的错,一会朕给你重新挽发可好?”
河风送来零碎笑语。
文秀这会也过来劝道:“娘娘,这天儿还挺热的,要不咱先回车上歇着,喝点茶解解暑。”
“住口!”尹宝林终于出声,声音虽不高,却透着彻骨的寒意,如同腊月的冰霜。
两个丫鬟吓得一哆嗦,赶紧闭上嘴,低垂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却始终紧咬下唇,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