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文显得很平静,他想了想,说:“那这笔钱就当作是我们夫妻给你们孩子的吧。”
秋兰在意的人就这么几个,他这个做夫君的,总得为她做点什么才好。
沈锦文一再坚持,荷叶便没再拒绝,收下了银票,又从屋里拿出七八套衣服:
“这些都是按照夫人留下来的图纸做的衣服,还请大人收下。”
这些衣服的用料很好,绣的图案放到现在也一点都不过时。
沈锦文抚摸着面料,忍不住问:“除了图纸,她还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荷叶哭得停不下来,哽咽着说:“夫人……希望大人能活得自在快乐。”
二月二,继位大典顺利举行。
年轻的新帝在百官的跪拜之下,一步步登上皇位,他铿锵有力地承诺,会做一个明君,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夏永享太平。
大典结束后的第二天,沈锦文就准备出发前往衡州。
快要出发的时候,却见到了秦氏。
接风宴那晚,沈锦文悄悄回了郡主府,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秦氏有些生气,直到今天在佟霖雅的劝说之下,才决定来看看他。
路上,秦氏还在想,要怎么对沈锦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一见到沈锦文让人往马车上搬东西,她顿时就慌了神。
“锦文,你这是在做什么?”
“回母亲,儿子要去衡州。”
沈锦文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秦氏心痛得难以言喻。
他这一走,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氏紧紧抓着沈锦文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道:
“锦文,娘错了,娘不该因为你是哥哥就责怪你没看好弟弟,不该偏心锦州,更不该擅自给你纳妾。娘这就让人把她接回来,把诰命也给她,好不好?”
秦氏已经顾不上佟霖雅还在旁边,也忘记了要保持婆母的威严,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诉着。
沈锦文温柔地安慰道:
“母亲,您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儿子不孝。我已经向陛下求得了恩典,您不必太过挂念。”
沈锦文的话语中充满了释然,但落在秦氏耳中,却如同字字扎心。
她气得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锦文,你这样做和挖娘的心有什么区别?你在外征战这么多年,身上落下了多少伤病,衡州那么寒冷,你去了那里简直就是活受罪啊!”
威武将军征战多年,身上伤病无数,府中的大夫一直精心调理着。
但每到阴雨天或是秋冬季节,他还是疼得不行。
沈锦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佟霖雅也在旁边劝说,但沈锦文却不为所动。
“当年她腰上也有很重的伤病,还是毅然决然地随我去了衡州。她都能承受得住,我自然也能承受得住。总不能因为她没有父母疼爱,就觉得她不会疼吧?”
沈锦文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如果瑞王和瑞王妃还在世,他们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秋兰受到如此轻视和欺负。
秦氏这个做婆婆的,也不会在她新婚之时就硬塞一个妾室到沈锦文身边。
秦氏一时语塞,只是不停地流着泪。
沈锦文又说道:
“父亲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也认同我的决定。今天,我就在这里拜别母亲了。”
说着,沈锦文后退两步,撩开衣袍跪在地上,向秦氏磕了三个头。
秦氏悲痛欲绝,如果不是被佟霖雅扶着,恐怕早就瘫软在地了。
她心痛自己要失去这个儿子,却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沈锦文并不奢求秦氏能真正理解自己。
等东西都搬上了马车后,他便上车离开了。
“锦文,我的儿啊!”秦氏大声呼喊着。
听到秦氏的呼喊,沈锦文微微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母亲有锦云和锦州陪伴,还有孙子孙女承.欢膝下,而秋兰,只有他一个人。
他决心要守护好自己的妻子。
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赶路,沈锦文终于在谷雨这天抵达了衡州。
到达城外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他坐在马车里,朝着秋兰所在的山头望去,但因为距离太远,什么都看不见。
回到宅院后,两名守宅的人立刻迎了上来。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其中一人激动地说道。
“我已经交出兵权,现在没有官职了,叫我老爷就好。”
沈锦文淡淡地回应道。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夫人的墓地有定期打扫吗?这些年我不在,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按照老爷的吩咐,我们每半个月就会去打扫一次。老爷您的威名远扬,别人对您都是敬畏有加,哪敢在您的地方闹事啊。”另一人回答道。
和郡主府一样,这座院子也明显变得老旧了。
但沈锦文并不在意这些,他先把秋兰留在帝京的那些旧物摆放到房间里,然后才去沐浴更衣。
洗完澡出来后,下人来报:
“老爷,州府大人来了,说要在府上为您设接风宴。”
沈锦文并不喜欢这种应酬场合,他抬眼问道:“你没跟他说我已经辞官了吗?”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下人却吓得出了一身汗,连忙回答道:
“小人说了,但州府大人说您是大夏的功臣,就算已经辞官,也应该为您接风。”
“我不喜欢应酬这些,以后不管谁来,都直接拒绝了吧。”
沈锦文说完就直接关上了门,连那位州府大人的面都不肯见。
第二天一大早,沈锦文就换好衣服,提着满满一篮子用冥纸叠成的元宝,去看望秋兰。
这十年来,征战沙场,他的眼角已经爬上了细纹,头发也添了几缕白霜,身上更是积累了不少伤病。
但是,当他再次踏上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去看望秋兰时,脚步却变得轻快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春日的景色正好,山上的花朵也开得鲜艳夺目。
在一片绚烂的花海中,沈锦文看到了秋兰的墓。
由于经常有人打理,墓地周围非常干净,没有杂草丛生,墓碑上也没有青苔覆盖。
仿佛秋兰并没有离开,只是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他。
沈锦文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他快步走到秋兰的墓前蹲下,低声说了句:
“夫人,我回来了。”
声音轻柔而缱绻,只是可惜无人回应,很快就夜北飘散。
他放下元宝,拿出汗巾,像出征前一样仔细地擦拭着墓碑。
在外征战多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获得了安宁。
然而,在擦拭的过程中,沈锦文察觉到了不对劲。